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理昭昭
站在門外的江景陽不由的身子一顫,江遠峰,就是他的生父。當日,要不是姚小娘告訴他這個名字,直到現在他還被洛鋼這個殺父仇人蒙在鼓裏。
他從塔爾族已證實,當初江遠峰,也就是他的生父護佑邊疆百姓、深受愛戴,卻因一場謠言被人誅殺。而當時,帶兵之人,就是洛鋼,他的養父。
姚小娘說的話沒有錯,這些年他是認賊作父。如若不是顧念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和對洛霽斬不斷的情緣,他早就動手了。
今時今日,當塵封的往事再次被掀開,只覺得割肉般的疼。
“當初,黎司徒看出我父親立功心切,刻意設下圈套,讓我爹爹誤以為塔爾族邊境有流寇作亂。為怕我爹爹猜疑,更是偽造求援書信,我爹爹血氣方剛,連夜帶兵趕往塔爾族,卻沒想到,到了塔爾族卻看到江遠峰在圍剿一窩土匪,我爹爹誤認為江遠峰在屠殺平民,下令手下兵勇全力絞殺。當時,江遠峰大人才三歲的兒子隨軍,我爹爹念稚子無辜,一念之慈將他收留。等回京城,我爹爹才知道,自己被人欺騙,而那人早就逃的無影無蹤。此事成為我爹爹一生愧疚。這些陳年舊事原本黎司徒不會記得,可黎司徒可還記得這封你親筆寫下的書信嘛?”
江景陽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曾經滿腔的恨此時卻都成了虛無縹緲,恩恩怨怨之間,竟是他錯了。
仇恨如蟻,啃食着他心口,聽聞這些,驚后卻多了几絲歡愉,心中隱約之間,竟多了幾分期盼,他和洛霽之間,也許並沒有那麼多的血海深仇。
“他洛鋼下的手,現在還想怪老夫頭上?”黎渙蒼老的聲音之中滿是得意,“想不到,洛家大姑娘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黎司徒,不管你認不認,今日我心愿已達成。而你也要付出代價!”洛霽再沒有看黎渙和黎元朗一眼,轉身卻要走。
“所以你就來報復我了?”黎渙突然冷笑了起來,“就憑着你,一個黃毛丫頭,你以為甜言蜜語哄住了容揚,就能如你所願?你不要忘記了,容揚手無寸兵!”
“黎司徒,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弱點。當年你利用了我爹爹求勝心切的弱點,而今時今日,你也有!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自己親人的痛苦!”洛霽冷冷的側目回頭。
“你想做什麼?”黎渙厲聲呵道,老謀深算的眸中閃過一抹慌亂,但隨即卻是被掩蓋住,他冷笑着說道,“你不要忘記了,本司徒歷經三代,門生故舊遍佈朝野,天下之事盡在本司徒籌謀之中。不出三日,少了本相的朝廷定然大亂!”
“是嗎?那我們走着瞧!”洛霽說的淡然,她早就知道黎渙盤根錯節的關係網,但如若沒有把握,她又怎麼敢輕易動他?
推門而出的一瞬間,四目相對,是江景陽愧疚的眼眸,洛霽盯在他面前,過了半晌,終是輕笑起來:“景陽,回去吧。爹爹在等你吃飯呢!”
“霽兒,我和江公子說兩句話。”容揚突然開口,洛霽頷首,轉過頭對江景陽說道,“我在前面等你。”
當他的目光尚不自覺盯在那抹倩麗背影之時,卻沒發現,某個人臉上已現出了不悅。
“有何打算?”
江景陽笑容之中帶着落寞和孤寂,微微搖頭,原本的宿仇竟然只是一則笑話,他苦笑起來,“王爺,你告訴我我能做什麼?洛鋼是我的殺父仇人,可是他被人蒙蔽。黎渙是幕後兇手,可我卻奈何不了。現在想來,我這一生,也許就是個笑話。我既下不了狠心為父報仇,又無權無勢撼動權貴,什麼都做不了。”
“那你也不能覬覦洛霽!”容揚揚起眉,劍眉橫鬢。
江景陽抬眸,盯在容揚面上,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逼視,彼此都不相讓。
慢慢的,江景陽的目光低垂了下來,最終垂下了頭:“是啊,我現在算什麼?我連自己都護不住,更何況護着霽兒了。”
“不管你護不護得住,霽兒的心和人都屬於我一人,從來如此!”容揚冷哼着,靠前幾步,逼近江景陽,俯視盯在他面上,“你雖身世坎坷,可年輕有為,假以時日,定能有所作為。佳偶良配,強求不得。如若再有痴心妄想……”
“你想如何?”江景陽猛然抬頭,卻沒有想到,眼前的容揚王爺眼眸之中竟慢慢氤氳起一浮笑意,伸出手,拍了拍江景陽的肩膀,卻沒有再說話,徑直朝着洛霽方向而去。
“你同景陽說了什麼?”洛霽掃了一眼一臉煞白的江景陽,連忙小跑跟上容揚的步伐。
“我就寬慰他幾句。”容揚突然停住步伐,跟在後面的洛霽一時沒停住步子,整個人都撞在了容揚的胸膛上。
她揉着發酸的鼻子,正要開口,突然之間,鼻尖卻是被容揚輕輕颳了一下:“以後只許喊江公子,不許叫的那麼親!”
洛霽抬起頭,見他眼眸深深,如同一口古井般清幽透亮,她剛頷首,卻已被容揚擁在懷中。她掙扎着要推開,卻沒有想到,容揚已鬆開,她正惱恨,耳邊卻湊來那一抹溫和的話語:“回去再好好抱你!”
說罷,只留下耳垂通紅的洛霽,自己卻瀟洒自在的揚長而去。洛霽恨的牙痒痒,又氣又無奈,跺着腳,卻只能小跑着追了上去。
望着洛霽和容揚這樣的逗鬧,看着洛霽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的追了上去,江景陽眼眸之中最後的那抹光亮徹底的泯滅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的武勇伯府,失魂落魄間卻聽聞洛霽在喚着他的名字,抬起頭卻發現,什麼人都沒有。他啞然失笑起來,暗懊自己的無能。
房內早已打掃清爽,一如既往,不知覺中他已在洛家生活了快二十年。不經意間卻看到一疊的卷宗,隨手一翻,卻是大吃一驚,竟然都是當年黎渙買通書吏偽造書信的證據。
看着這一疊卷宗,江景陽只覺一陣心悸,每一次翻閱,都如同有一根小鞭子在抽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