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糾纏
“從來都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顧梓喻輕笑，她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徐方月覺得自己看不懂她。
沒有人能看懂她。
顧梓喻開始收拾東西，反正她很快就要被迫離開這裏了，不如自己先收拾好，也省得日後麻煩。
徐方月最後嘆了口氣，便任由她去了。
電腦旁放着的多肉是沈江然給她買的，她拿起來像聞花一樣嗅了嗅，隨即露出淺笑，可嘴角的快樂，始終無法觸碰心底的封層，總是在門口敲一敲，就被拒絕在外。
她對林子軒是虧，
對沈江然是欠。
手機收到李其的信息，她還以為他知道了這件事來興師問罪的，但點開來卻不是。
“許澤找過我了，他約了李一見面，你要過來嗎？”李其覺得顧梓喻在旁邊，對兩人的情緒會有幫助。
“不了，畢竟是你們的家事。”顧梓喻覺得不妥，一來，別人的家事她不好插手，二來，她自己的事情還不知能找誰幫忙呢，就不打腫臉充胖子了。
李其沒再回話。
和許澤約的地方是家樓下的飲品店，對於李一比較方便，有包間，也適合談事情。
兄妹兩人很早就到地點等待，反而許澤遲到了幾分鐘，讓李其有些慍怒，他本來對沉悶內向的許澤印象就不太好，這次的行為更讓他覺得沒被重視。
許澤到了包間，看到兩人，面色有些尷尬，不是炎熱的天氣，他卻出了一頭的汗。
李一想遞紙巾給他，卻在李其的怒視下，怯怯的收回了手。
“坐吧。”見許澤一直站着，臉泛苦相，李其越看心裏越覺得堵得慌，不耐煩的讓他坐了下來。
聞言，許澤乖乖坐了下來，不敢抬頭看懷孕的李一，也不敢看一臉盛怒的李其。
是許澤先提出的見一面。所以李其按兵不動，等待他先開口。
半晌，李其的飲料都喝了大半，許澤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和孩子都還好嗎？”
他一直在糾結怎麼開口才不突兀，想起了梁昕的話，才開口詢問李一和孩子的狀況。
李一聽見他的問候自然是又驚又喜，要不是李其在旁邊一直使眼色，她恨不得衝到許澤旁邊，告訴他自己孕吐的多厲害，B超里的孩子有多可愛。
但李其來之前再三叮囑她要沉住氣，她只得把自己的興奮統統吞回肚子，只淡淡的回應了一句：“挺好的，孩子很健康。”
“那就好……”許澤有些欣慰的點點頭，又問：“有B超照片嗎？”
“有！”李一更加激動起來，覺得許澤終於重視起她們母子倆了。
她的手因為激動和興奮顫抖不止，在李其的幫助下才從包里取出照片，這是她臨出門前特意帶着的，不管許澤提不提，她都要給許澤看一眼的。
許澤拿到照片，手也不自覺顫抖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孩子，之前他一直覺得像生活在夢裏，直到看到照片，才有了強烈的真實感。
胚胎很小，但已經能看見人形，眼、耳、口、鼻，甚至手指和腳趾都能看得清楚。
“這就是我們的孩子……”李一的呼吸急促起來，聲音沙啞，眼眶也紅了一圈。
這個孩子，來之不易。
許澤止不住的發抖，指尖來回撫摸照片上孩子的臉，眼眶漸漸濕潤起來。
李一看着他，內心被暖流包裹，渾身都跟着放鬆下來，她知道，許澤是愛她和孩子的，只要她努努力，總有一天他們一家三口又會重新團圓的。
良久，許澤拭了拭眼淚，將照片還給李一，並說了句：“謝謝。”
“你就沒有別的話要對我妹妹說的？”李其看他沒有繼續表態的意思，眉頭皺的更深，眼神像一把利刃，要把許澤戳穿。
哪怕說一句對不起，他都能覺得許澤有了一點擔當。
許澤不知所措的搓搓手，喉嚨滾動了兩下，他還是沒有開口，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哥，算了。”李一覆上他的手，安慰他，又轉而看向許澤，“他沒什麼要說的，就算了。”
她垂下眼眸，也有些許失望，她一直期待着許澤能說些讓她欣喜的話，但除了慰問孩子的情況，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沒什麼說的還約我們出來幹什麼！”李其憤然開口，若不是礙於李一的面子，他早甩手走人了。
許澤尷尬的乾咳一聲，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張卡，推到李一面前，“這是我存的一些錢，你懷孕，多吃點營養品，別虧待自己。”
李一知道他就是個普通大學老師，收入水平一般，在北京這樣的城市，更是很難攢下多少錢，剛準備拒絕，卻被李其搶先一步收下。
“給你你就收下，這是他應該給你們的補償。”
被李其一直針鋒相對，許澤有些下不來台，在一陣沉默之後，小聲打破了僵局：“我以後會把工資定期打到這張卡里，照顧好身體，我還要備課，就先走了。”
“等一下！”沒聽到想要的話，李一哪會這麼容易放棄，她不顧身體，站起身就拉住了許澤的胳膊。
許澤和李其同時怔在了原地。
“你幹什麼？”李其最先反應過來，站起拉住了她的手，雖然生氣，但也不敢太用力。
“哥，你能讓我和他單獨談談嗎？”李一望着他，眼睛裏閃着淚花，哀求着，楚楚可憐。
李其看了她好一會兒，還是心軟放手了，“有事情叫我。”
李一脾氣很倔，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如果不是愛上了許澤，她怎麼會輕易放低姿態？
李一換兩隻手拉住許澤，睜着無辜的眼睛看他。
許澤不忍心，又重新坐了回去。
包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變得輕鬆不少，許澤的坐姿也不再那麼僵直。
“你現在在追她嗎？”
許澤先是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不管怎麼樣，他一定會努力追求方沫的。
李一隻覺得心口像被人剜了一刀，痛得她直不起腰。
“你就那麼喜歡她？”
許澤又點了點頭。
李一冷冷的笑出了聲，她想不到許澤這麼沒有擔當的男人，也會對人用情至深？
“那當初為什麼還向父母妥協？”
當初他們被各自的父母逼迫成婚，李一是被男友放棄，失去了孩子，心灰意冷，而許澤只是礙於身體不好的父親迫切希望他結婚而已。
“那時候我父親病危，我沒有選擇。”許澤如實回答。
他的家境並不富裕，是父親努力打工，給予他更好的生活，他不想父親帶着遺憾離去，即使這樣要犧牲他自己的幸福。
李一隻覺得當初他們的決定都太過可笑，在思想尚未成熟的階段，為了迎合別人放棄了自我，而更可笑的是，她竟愛上了這個當初被迫選擇的男人。
他懦弱、無能、沒有擔當，但她還是愛了，愛的卑微，愛的拋棄自尊。
“她愛你嗎？”
“不愛。”
李一痛得不能呼吸，淚水像被人擰開的閥門，一瞬間宣洩，怎麼努力都控制不住。
他寧願去愛不愛自己的女人，也不願愛為他生兒育女的自己。
“呵呵呵……”哭着哭着，李一就笑了起來，像是鬼魅的呻吟，異常刺耳，她再也淡定不起來，眼睛被淚水蒙上一層水簾，她摸索着，用盡全力抓住許澤的手，彷彿這樣，他就永遠不會離開，“可是我愛你啊！”
許澤震驚，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慌亂的抽回手，差點栽倒，他比滿臉是淚的李一表現的還要狼狽，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撞見鬼一樣驚恐。
他們曾有過約定，不管怎樣都不要對對方產生感情。
他們的婚姻開始是錯，李一愛上他更是錯，卻也是雙方都始料未及的。
許澤終於知道李一為什麼心甘情願懷着他的孩子，不止一次的要求復婚，以及，阻止他追求別人……
“我愛你就讓你這麼害怕嗎？”李一感覺自己的心都揪成了一團，隨手拿起兩張紙巾在臉上胡亂的擦拭着，特地化的淡妝也胡成了一團。
許澤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看着她的樣子，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我們已經分開了。”
“我們可以復婚！”
“可是我不愛你。”
李一跌坐下去，手放在腹部，她試圖去感受孩子的存在，麻痹自己，可連孩子都不肯給她一絲回應。
她昂起頭，生生將眼眶中的淚水逼了回去。
本就鮮血淋漓的傷口，又硬生生的被撕成了更大的口子。
“李一，你會找到愛你的人，我不值得你愛，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許澤苦口婆心的勸說她，卻不知執意要溺死的人，是救不上來的。
李一倔強的說：“我最好的生活已經被你毀掉了。”
如果當初不是許澤執意離婚，她的生活一定會因為這個孩子的存在而變得更美好。
可是世事無常，時光無法倒流，破鏡也沒法重圓。
可她不願意接受現實，她不允許毀掉自己生活的人，還能擁有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