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向下看

老羅本是東南亞華人，但是老羅在合市的人脈卻異常的紮實廣泛，這和他二十多年前，就已經來到合市投資有關，所涉及的產業包括房地產、城市基建、超市、農業、工程機械、互聯網等。

因此，老羅可以幫助陸敏輕鬆地避開齙牙哥的眼線，而對於王大江這件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老羅給王大江所在的公司老總打了個電話，請他幫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忙，公司老總受寵若驚，他是小公司，卻接到老羅電話要他幫個小忙，老總怎麼能不積極呢，得知老羅只是要他給一個基層員工給予照顧時，老總很快心領意會，他立馬告訴區域副總，公司要加強考核，對於一部分業務負責人該精簡的要精簡。

這區域副總也是靈活的人，心知老總這可能是要安排人進來，便小心探求老總的意思，老總沒有說太多，只是提了一個名字：王大江。

區域副總搜索了公司所有部門的名字，最終在業務部外賣分公司找到了“王大江”的名字，他琢磨着，老總親自提了這樣一個基層員工，不難說明這位基層員工的背景不簡單，另外又提了業務部門負責人，心想，這應該是要用王大江替換掉業務部負責人。

區域副總想着想着，臉上浮出一絲笑容，他突然覺得，他可以藉此除掉一個眼中釘。

這位眼中釘是誰呢？

說來也巧了，就是那位把王大江大罵一頓的領導，公司業務部負責人。

這個人，飛揚跋扈，多次不把區域副總放在眼裏，區域副總的很多安排，政策，到他這兒全部政令不通，陰奉陽違，區域副總老早就想把這個人趕走，可每次準備要辭退他，都被公司副總給攔了下來，區域副總懷疑，這人和公司副總應該是有某種關係，也就沒敢再動辭退他的念頭，而這位業務部負責人，便更加張狂了，甚至多次在私下場合狂言：“我早晚取代這個區域副總。”

對於區域副總來說，這是一次天賜良機，他把這位業務部負責人叫到辦公室，毫不客氣的提出，公司要辭退你，這位業務部負責人拍案而起，拿出電話，惡狠狠地冷笑：“你給我等着！”

不過，這次上面那位副總卻一反常態，叫他服從公司安排，這位業務部負責人發了一頓牢騷以後自知無趣，只能灰溜溜地拎包走人了。

區域副總趕走了這個眼中釘，別提多高興了，不過，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兒，就是任命王大江。

當他翻出王大江的個人資料，才驚奇地發現，王大江的資歷差到慘目忍睹，四流職校畢業，畢業后一直在外賣分公司送外賣，沒有任何領導經驗，他懷疑老總暗示他提拔王大江的合理性，可多年的職場生涯告訴他，這並不稀奇，職場裏的事，遠比這精彩。

在王大江接到任命書的第二天，公司官網就已經全網公佈這件事，許多同事都開始好奇這位火箭提拔的人。

王大江自己也好奇，昨天還在送外賣，今天就被提拔為業務部負責人，這難道是時來運轉？

王大江其實不相信時來運轉，他更加認為，這應該是自己多年的勤懇工作得到了回報，他甚至有點相信天道酬勤這句話。

王大江終於可以脫下那套外賣服，把頭髮梳得服服帖帖，他換上一套合體的西服，買了一雙鋥亮的皮鞋，甚至還買了一瓶男士香水

當他去公司報道的時候，更大的驚喜在等着他，漂亮的公司秘書把他領到一間辦公室，親切的說道：“王總，這是您的辦公室！”

王大江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竟然有自己的辦公室”，幸福來的太突然，這就像做夢一樣，他撫摸着實木辦公桌，真皮老闆椅，以及辦公桌上那台嶄新的電腦，這不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工作嗎！

所有的世道艱辛都變成值得，所有的哭鬧怨恨都變成過去，王大江認為，這是他嶄新的開始。

他激動的跳了起來，嘴裏情不自禁的蹦出：“哦”，只是“哦”了一半，漂亮的秘書卻推門進來，標準的普通話中帶着職業腔：“王總，您今天要不要給員工開個會？”

王大江看到秘書，立馬收回情緒，說道：“嗯，那個，好的，下午三點，我們一起開個會。”

陸敏告訴王媛媛，下午他要去項目上一趟，讓她提醒余總，安排一個項目上的一個人跟隨，王媛媛不敢怠慢，立馬告知余總。

余總本想自己陪同，但是陸敏特意提醒安排一個人跟隨，而他指的一個人卻不是余總，余總深思熟慮以後，決定派自己的親信陪同陸敏。

這是一名跟了余總六年的親信，據說，是余總從上一家公司帶過來的，屬於嫡系，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余總的人。

陸敏的車到了項目部，這名余總的親信早已小步快跑的等在門口，見陸敏的車來到，弓着腰又往前跑了幾步，陸敏在車裏注意到，余總的這名親信並沒有再往前走，只是優雅用手指揮着司機往前再開了一小截，然後站在離後車門大概三步遠的地方，微微地弓着腰等着。

下車以後，陸敏才知道這是一個非常舒適的距離，和迎接方式，張敏倘若就站在車門前，陸敏一下車，兩人不免近距離迎面，而且，陸敏下車后，這名親信必定在陸敏身後晚了半步，如果倉促的追上去握手，不免讓陸敏會慌亂的左顧右盼。倘若離得太遠，又不免讓陸敏感到下屬的距離感，其實一般領導下車以後，都是邊走邊伸出手準備和下屬握手的，這三步的距離，也是讓領導調整號狀態的距離，陸敏不禁感嘆，這名親信細節做的足。

更讓陸敏刮目相看的是，就在車過去的一截後面的位置，是一潭泥水，這名親信很好的讓陸敏避免了下車就踩一腳水的尷尬。

握手時，陸敏觀察了一下這位親信，個頭不高，微胖，圓臉，濃眉，咋一看，憨厚，仔細看眼神，卻藏着狡猾。

這位親信說道：“錢總，您好，我是張敏，非常榮幸陸總百忙之中來視察我們項目。”

這一句話是套話，可是他的語氣顯得恭敬。

陸敏點頭似笑非笑：“哦，呵呵，視察稱不上，我剛上任，項目上還是要來看一看的。”

張敏說道：“是的，是的，余總也跟我說了，叫我無論如何要把項目的方方面面跟錢總說，不能有任何隱瞞。”

陸敏面部表情寡淡，他根本不信這句話，沒有任何隱瞞？他在干置業顧問的時候，就聽說過這個項目的諸多問題，質量，虛假宣傳，工程進度等，都是經常被業界提起的問題。

陸敏假意微笑：“看來，余總是個有擔當的人呀。”

張敏似乎聽出話裏有話，忙說道：“錢總，關於這個項目呢，外界有些傳言，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陸敏眉頭一緊：“什麼傳言？”

張敏沒有回答，只是對陸敏說道：“錢總，您看，您和我要不要乘坐車子圍着項目轉一圈呢？”

張敏特意強調“您和我”，並不包含司機和王媛媛。

陸敏點頭說道：“嗯，好的，好的，額，你來開車？”

張敏走到司機面前，伸出手說道：“是的，我來開。”

車子大概圍着項目轉了兩分鐘，張敏開口說道：“錢總，我剛才說的傳言無非就是些項目質量問題，資金缺乏問題，還有虛假宣傳什麼的？”

陸敏心想，你還真不隱瞞，他立馬說道：“我們真有這些問題嗎？”

張敏露出認真費力思索的表情：“錢總，您來到我們項目，假如我說的全部是花團景秀，口服蜜餞，我想那您一定很開心，但是，不久你就會懷疑我的職業道德，錢總，我作為企業的一根螺絲釘，就是要盯緊了，我要說的是，質量問題我盯得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虛假宣傳，我們確實存在，我們的學區，並不是真的由我們所承諾的學區，而為了銷售出這些房子，我們假冒了學區，對於資金短缺，也確實存在，資金短缺，必然影響公司的項目能否如期交付。”

陸敏望着張敏，感覺他正直的像一把利劍。

陸敏問道：“你沖在第一線，對於這些問題你有解決方案？”

此刻，張敏的眼神卻又像是藏着一隻狐狸：“錢總，解決方案是有的，只是？”

“只是什麼”，陸敏趕緊問道。

張敏像是嗅到陸敏的渴求，他說道：“錢總，其實解決方案也不高明，就是，我們可以把西邊的商業區，更改土地性質，變成別墅，來解決資金問題，另外，去公關政府人員，把我們項目划入學區……”

這一招確實不高明，很多項目都是怎麼干，可是，為何，余總從來沒有提過，而今天，卻由這位級別低的張敏提出呢？難道，這是有意而為之？

陸敏說道：“如果你覺得可以做到，那你就去做吧。”

張敏語氣諂媚：“嘿嘿，錢總，鄙人雖然職位低，但是還是有些小人脈的，黃科長我熟，我可以去把這件事談一談。”

陸敏故意深沉的一笑，點了點頭。

少停，他把話題一轉問道：“張敏，聽說你跟了余總六年了？”

張敏說道：“是的，錢總，準確的說是六年零一個月，我從余總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讓我成長的很快，不過，自從來了這家公司，余總明顯忙了起來，對於我的培養自然也疏忽了一點，好在我平時愛琢磨，自己在崗位上努力專研，也是做出了工作成績的。”

陸敏心想，這張敏莫不是暗示我，他有取代余總的野心？

陸敏說道：“你的進步空間很大。”

張敏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暗示得到了積極回應，連忙說道：“錢總，我很尊敬余總，更加尊敬您，我希望錢總以後多來項目上，讓我可以多向錢總學習”

陸敏笑着反問道：“哎，是我要想你學習”

張敏陪着笑說道：“不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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