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心事

第359章 心事

第353章心事

馮四的事兒,到底是鬧開了。

徐月如早猜到了。

她有心事是藏不住的,哪裏瞞得過她父兄。

何況那個什麼百花宴,本來就是為了給她選婿的。

只怕宴散后,她就顛兒顛兒的要去同她母親說的。

馮夫人生了好大的氣,把馮四鎖在家裏不許她出門,可到底也心疼孩子,怕她想不開,於是派了人到徐家去接徐月如,只說讓她過府玩兒的,別的一概也不提。

徐月如臨出門前,徐夫人去了她屋裏一趟。

春芝正替她梳妝別簪,見徐夫人進門,猶豫了下,蹲身一禮,領着小丫頭們退了出去。

徐月如從銅鏡里瞧見了,起了身要去做禮。

徐夫人一把把人給按住了,拿了梳妝案上春芝已經挑好的簪,在她髻上比了比:“我原本以為,你們小孩子家家,渾說胡鬧的。”

徐月如眉心一動,叫了聲母親。

徐夫人笑着替她簪好了,才彎腰去拉她手:“馮家派人來接你去玩兒,大概是怕四丫頭想不開,但是如兒,這事兒你始終是局外人,知道嗎?”

徐月如面色微沉:“可馮四是我最好的朋友。”

“所以呢?”徐夫人扭臉兒看她,“你能勸四丫頭死心,還是能去求她母親許她嫁沈熙?”

徐月如一時無話可說。

都不能。

她能做什麼呢?

她至多陪着馮四,看着馮四,不叫馮四鬧脾氣,弄傷自己而已。

她咬了咬下唇:“母親,我不太懂。”

徐夫人低吟着問她:“不懂什麼?”

“馮四是因為沈熙的出身,看不上他嗎?還是因為別的?”

徐夫人沉默了很久,搖了搖頭:“我不是馮尚書,更不是馮夫人,我怎知他們夫婦怎麼想?”

“那母親呢?”

她問這話的時候,有些急切,惹得徐夫人眉心一挑:“你今兒是怎麼了?”

徐月如啊了聲,低聲說了句沒什麼。

可是她想了很久,到底還是沒忍住,多問了兩句:“沈熙和新科會元關係挺好的,那位公子跟我說,沈熙是個正人君子來着。”

徐夫人眉心一凜:“你哪兒認識的什麼新科會元?”

“您急什麼呀,就是前兩天在馮家的宴上見的人家,聊起來,多說了幾句。”

她一面說,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怎麼著,一低頭,別開眼,不肯與徐夫人對視:“說實在的,就馮四那樣的,您指望她瞞過誰呀?她那點子小心思,全寫在臉上了,人家一眼就看穿了,所以才跟我說這些。”

她又欸了一聲,彷彿是怕徐夫人追問,自顧自的解釋着:“馮四也不知道哪兒打聽來的,估摸是跟她哥哥掃聽的,那位齊六公子,雖然出身商賈,可文采出眾,如今做了蔣大人的弟子了。”

徐月如拉着徐夫人去坐下來,緩了口氣,才側目看過去:“父親從前不是總說,蔣大人看人,總是不會錯的嗎?”

這其中的淵源,還得從她大哥身上說來。

她也是長大后,聽祖母跟她講起大哥的往事,才知道的。

大哥七歲那年,跟着父親去赴宴,席上見了蔣大人,那位大人彼時便已是國子監祭酒,真正的桃李滿天下。

那時候大哥尚未從軍,蔣大人有心收大哥入門下,父親沒答應,後來蔣大人朝上見了父親,還問過兩回,父親卻沒打算叫大哥從文,每回都推辭了。

蔣大人見此,才不再提此事。

一直到大哥戰死沙場,蔣大人來弔唁,她跪在靈堂上,偶然間聽見了那麼一嘴,大抵還是惋惜一類。

大哥剛過世那會兒,父親每每懊惱,又叫人去收拾整理大哥從前留下的詩詞文章,理成了冊子,放在自己的書房裏。

世人都說蔣夫子心氣高,他若看不上眼的,便是鳳子龍孫,也不頂用。

所以徐月如那天聽馮四說起來,齊明遠是被蔣大人追着,收入門下的,便已然打心眼兒里高看他兩眼了的。

然則徐夫人並不意外。

都說榜下捉婿,新科放榜,多少人的眼睛盯着這些人,只盼着能捉個乘龍快婿,將來若再進一步,得個履歷清貴的郎君做女婿,自然也是一段佳話。

是以打從放榜后,她在外行走,真是沒少聽人對着這些學子們品頭論足的。

談論最多的,當然就是這個新科會元齊明遠。

只是徐夫人沒那個心思,也沒打算捉什麼婿,所以那些世家貴婦們議論這些,她只一旁聽着,不摻和就是了。

但齊明遠的事迹,她早聽了不知多少回了。

徐夫人觀徐月如面色,心下越發沉了沉。

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自己做了解。

從小到大,她女孩兒就不是個什麼溫順賢婉的姑娘,那世家子弟,她尚且不放在眼中,如今倒把個什麼齊明遠放在眼裏了?

說是什麼蔣夫子高看,實則怎麼樣,她自己心裏清楚。

徐夫人拉了她一把:“如兒,你覺得齊明遠怎麼樣?”

徐月如一怔,驚詫的目光落在徐夫人臉上:“母親說什麼?”

徐夫人麵皮緊繃著:“你不是見過他嗎?我這陣子,總聽人說起齊明遠,說他如何如何的有本事,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又說他什麼貌比潘安一類的,你既見過他,你覺得他怎麼樣?”

徐月如乾笑了兩聲:“您別是想問我,是不是看上他了吧?”

她笑的有些尷尬,也有些生硬。

親母女,從來都是無話不說的。

徐夫人深吸了口氣,揉了揉鬢邊:“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還挺中意他?”

徐月如小臉兒一垮:“現在不是在說馮四嗎?”

“她是她,你是你。”徐夫人在她後背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巴掌。

“就……還行啊。”徐月如烏黑的眼珠滴溜溜的滾着,也不再看徐夫人,“是長得挺好的,言談舉止又儒雅的很,是個君子做派,不愧是飽讀詩書的新科會元,大概……就這樣?”

能從她嘴裏聽見幾句誇讚的話,就已經十分難得了。

徐夫人心裏多少有了數:“那你是因為他,也覺得沈熙不錯了?”

“那沒有!”

徐月如聲兒拔高了些:“齊明遠是齊明遠,沈熙是沈熙,怎麼混為一談?我哪有那麼糊塗。

再說了,我也不過見了齊明遠一面,至多也是蔣大人不會看走眼,我對他,能有什麼了解?

對他都不了解,又怎麼可能因為他覺得沈熙還不錯!”

徐夫人眯了眯眼:“那你方才問我那些幹什麼?”

徐月如深吸口氣,去挽徐夫人胳膊:“是因為我了解馮四呀。”

“你是說,她是非沈熙不可了?”

這話徐月如不知道怎麼回。

她思考了很久,才重開了口:“我說不好。她現在正在興頭上,看沈熙哪裏都好,我那天去赴宴,試着勸過她兩句,她聽不進去。

母親您知道,馮四那個脾氣性子,壓根兒就不是個聽人勸的人。

她脾氣上來,幹什麼都隨心所欲,才不管別人呢。”

徐夫人當然知道。

不然小的時候,滿京城裏,也不會就她一個人跟如兒打架,還打贏過好幾場了。

那丫頭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家裏寵着,幹什麼都只管自己高不高興而已,怎麼可能是個聽人勸的。

徐夫人在徐月如手背上拍了拍:“你先去陪陪她吧,我倒不覺得她會尋死覓活的折騰,可發起脾氣來,身邊兒沒個人攔着,再弄傷了自己,不上算,只是你別忘了我叮囑你的,見了她,別胡說八道。

馮家估計也沒指望你能勸她收了心,可你別給我攛掇着她跟家裏對着干,不然我第一個綁了你到馮夫人跟前去請罪!”

徐月如欸的應了,這才站起身來,拜過禮要往外走,走了三兩步,一頓身,回頭看徐夫人,扮了個鬼臉:“我就那麼沒成算,這樣的事情也敢攛掇着她上呀,您把我當什麼了。”

·

事實證明,馮夫人和徐夫人的擔心,是相當有道理的。

徐月如推開門進馮四的屋子那會兒,整個人都看傻了。

一室狼藉,簡直比強盜土匪洗劫過還嚇人。

多寶閣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無一倖免。

那上等雞翅木的兩張禪椅,也東倒西歪。

馮四簡直是把她眼所能見的,能砸的,全都砸了。

地上的碎瓷片,還有扔在地上,已經出了鞘的長劍——那柄長劍,是她十二歲生辰時,馮尚書送的。

人家當爹的送珍寶首飾,馮尚書行武出身,馮四又喜歡舞刀弄槍,她過生日,馮尚書就送了一柄寶劍。

也是挺離譜的。

徐月如倒吸口氣,趕忙先上前去,把長劍回鞘,重新掛了回去。

她虎着臉,扭臉兒去看坐在床邊的馮四。

她倒挺安心的唄?

把屋裏砸成這樣,不叫丫頭進來收拾,自個兒坐的遠遠地——

徐月如眉心一動,腳下一頓:“你坐的那麼遠,是怕這一地碎瓷片弄傷你?”

馮四瞪了她一眼:“廢話,我身嬌肉貴的,划傷了,疼是我自己的,你替我受着啊?”

行,真是夠可以的。

徐月如算是服了。

她三兩步過去,拿腳尖兒照着馮四小腿肚子踢了一腳:“那你把屋裏砸成這樣,圖個什麼?”

“心裏不痛快,生氣,煩得慌,見了東西就想砸。”

她上手拉人,把徐月如拉在身邊坐着:“我看着這屋裏不成樣子,心中竟暢快許多。”

這是什麼新毛病?

徐月如揉眉:“伯母怕你想不開,派人去接我來,我臨來的時候,我母親也交代我,千萬要看好了你,就怕你弄傷了自己。”

馮四啊了聲:“你跟你娘說了啊?”

徐月如嗯了聲:“我有什麼事兒都不瞞着我母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撇了撇嘴,低着頭看着自己指尖兒:“我覺得我娘不講理,憑什麼把我鎖在家裏不讓我出門?”

徐月如聽了這話直搖頭:“放你出門去找沈熙嗎?”

“我又沒說要去找他!”馮四叫囂起來,“再說了,他有哪裏不好!”

“合著我跟你說的話,你一個字也沒放心上嗎?”徐月如簡直叫她氣笑了。

但馮四也夠可憐的,從來也沒對誰家的郎君動過心,壓根兒就看不上那些人,這好不容易有一個讓她見色起意的,又是那樣的身世。

如今鬧得家裏人知道了,要不為著她是家中獨女,馮尚書從小寶貝她,這把她關在屋子裏都是輕的了!

她要是個不受寵的女兒,現如今都未必能在京城住在。

一輛馬車,就把她扔回老家去了。

徐月如握着她的手:“可伯父伯母總不會害你是不是?”

馮四好像真的肯聽她說兩句,稍稍嘆了口氣:“我知道,爹娘永遠不會害我,我只是真的想不通,難道就因為他的身世嗎?

你也聽見了的,他新科登榜,名次還很不錯,又是齊六公子的好友,而且我找人去打聽過,蔣夫子原是兩個都想收的,但沈熙自己推辭了,蔣夫子就沒強求他。”

若是自己推辭了,大概也只有他出身不配一類的話,能讓蔣大人讓步。

但問題是……

徐月如頭疼不已:“你哪裏打聽的?”

馮四反手摸了摸鼻子:“我讓人去跟齊六公子打聽的。”

徐月如眼皮突突的:“你有毛病啊?讓人知道你私下裏派人去見齊公子,你和他說得清嗎?”

“你罵我幹嘛!”馮四一把拍開她的手,“我知道要緊,做的很小心,怎麼可能讓人知道。”

徐月如實在是無力吐槽了。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可能就是說馮四這樣的人吧。

她想事情永遠那麼簡單。

徐月如按捺着自己的性子,深吸口氣,又長舒出來,如此反覆幾次,才勉強平復下來:“我去叫人進來把屋子收拾了。”

可她還沒動,馮四一把就把她拉住了:“別去了,扔着吧,收拾乾淨了,我還想砸東西,反而這樣亂糟糟的,我心裏還舒服點兒。”

“你真是……”徐月如一擰眉,拿她沒辦法,又坐了回去,“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就跟伯父伯母這麼僵着嗎?”

“不然呢?讓我去哭着求他們放我出門?還是讓我乖順的去告訴他們,我不喜歡沈熙了?”

馮四哼了聲:“我都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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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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