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 另有其人

339 另有其人

湖邊緩坡上,青竹成林,風過之時,竹海起伏間,隱約可見些許飛檐偶爾露出尖角。驚鴻一瞥間,那做工精緻的琉璃瓦片,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耀眼至極。

三合門的別院和大明劍宗的別院都在這片竹林之中,一東一西。

沈牧之隨着那三合門人蜿蜒在竹林之中,沒多久,便到了一處白牆黑瓦之外。

高門之上,有匾上書:陰陽天。

一入門內,便是另有洞天,與先前從外所見景象,大不相同。

大片梨樹,繁花勝雪。一棟棟的兩層木樓,錯落其中,十分雅緻。

沈牧之二人跟着那三合門人,穿梭梨樹林中,朝着梨園深處行去。

深處,有一碧湖。碧湖不大,湖中養着幾株蓮花,蓮葉之下,又游着幾尾彩魚。湖邊,有一涼亭,涼亭之上,同樣有匾,上書陰陽天三字。

亭中原本空無一人,就在沈牧之二人隨着那三合門人快要走至此處的時候,忽然有風從外間的竹林中吹過,吹入了這方梨園之中。繁花簌簌之中,湖面上漣漪泛動,游魚微驚,紛紛躲入深水之中。

涼亭之中,忽然傳出叮鈴之聲,清脆的鈴音,打破了這方梨園的安靜,也將已經走到附近的沈牧之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這涼亭之中。

原本空無一人的涼亭下,不知何時,多了一人。

黑色的大袖長衫,白髮蒼髯。

沈牧之雖從未見過此人,可只一眼,他便認了出來,此人便是那個上境高手。

就在沈牧之看向這位老者的時候,那老者也朝沈牧之這邊望了過來,凌厲目光,宛若利劍,冷冷掃過一眼后,便又落到了沈牧之旁邊的林長纓身上,旋即面無表情的臉上,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弟子張遠見過齊長老!”走在沈牧之二人前頭的張遠停在了湖的這一邊,隔着湖,躬身給亭子裏的老者恭敬行了一禮。而後,又繼續說道:“弟子……”

只是,話剛開口,便見那被張遠稱為齊長老的老者神色冷淡地揮了揮手,示意張遠不用多說,離去便可。

張遠不敢有異議,立馬就退下了。

他剛走,齊長老看着林長纓,淡淡問了一句:“你是趙正光的弟子?”

林長纓搖頭:“他是我師叔。”

“姓林?”齊長老盯着她看了兩眼后,忽又問道。

林長纓點頭。

齊長老眯了眯眼睛,片刻沉默后,突然說了一句:“長得跟林青峰確實有幾分相像!”

林青峰三個字,猶如一道驚雷,猝不及防地砸進了林長纓的心湖之中。她驚詫無比地看着對面亭中的齊長老,忍不住反問道:“你認識我父親?”

沈牧之一開始聽到林青峰這個名字的時候,雖覺得耳熟但一時並未反應過來,直到聽到林長纓反問齊長老的時候,才恍然想起這林青峰是誰。只是,與林長纓一樣,他也同樣驚訝,這眼前齊長老,竟然認得林青峰,而且竟然猜到林長纓是林青峰的女兒。

對於林長纓的問題,齊長老想了一下,才答道:“算不上認識,只不過遠遠見過。你父親天人之姿,驚才絕艷,當年名氣很大。”說完,不等林長纓問更多,他口中忽地話鋒一轉,問道:“為什麼要殺大明劍宗那個姓袁的小子?”

林長纓一時間還未從剛才的意外震驚之中回過神,站在那裏,怔愣着,似乎根本未聽清齊長老的問題。

沈牧之見狀,遲疑了一下后,接過了話:“人並非是我們殺的!”

話音一落,齊長老目光一動,隨着他的目光落到沈牧之身上的瞬間,強大氣勢隨之而出,宛若大山飛至,往沈牧之身上猛地撞來。

沈牧之並非毫無準備,但奈何實力懸殊,咬牙強撐之下,也還是一連退了好幾步才勉強穩住,可體內氣血翻湧,一時沒壓住,便有些許血跡溢出了嘴角。

好在齊長老並沒有想當場打殺他的心思的,氣勢一放即收。但,看向沈牧之的目光里,從原先的冷漠,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幾歲了?”齊長老忽地問了一句。

沈牧之抬手抹了一下嘴角,面不改色地隨口胡扯道:“再過幾月,便要五十了。”

齊長老聞言,鼻中微微哼了一聲,旋即說道:“大劍門那幾個天之驕子,老夫基本都見過。但印象中,似乎沒有你。看來,你不是大劍門的人。”

沈牧之剛要點頭說是,旁邊早已回過神的林長纓卻在這時,猛地搶先答道:“他是我師叔的弟子。”

“你師叔的弟子?”齊長老意外地看了林長纓一眼,略帶疑惑地問道:“你是說,他是趙正光的弟子?”

林長纓忙點頭:“是的。”

齊長老復又看向沈牧之,打量了一下后,問:“你是趙正光的二弟子?”

林長纓大概又怕沈牧之不肯配合,忙又答道:“是的,他叫趙和。”

齊長老聽了,看看林長纓,又看看沈牧之,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片刻安靜后,忽又朝着沈牧之問道:“你剛說人不是你們殺的,可有證據嗎?”

證據?

沈牧之又怎麼會有證據!

他抬眸迎向齊長老的目光,平靜答道:“沒有證據。不過,我們沒有殺他的理由。他和……我師妹去城外決鬥一事,知曉的人更是不少。他死了,我們的嫌疑最大,我們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而且,哪怕是衝著他是大明劍宗弟子的身份,我們也不會殺他!”

齊長老聞言,沉吟着微微點了點頭,道:“倒是有幾分道理!”說著,目光忽又跳到一旁的林長纓身上,看了一眼后,話鋒又是一轉,道:“可是,人到底已經死了,當時最有可能下手的就只有你們了!如果你們拿不出證據來證明自己,那這殺人的罪名,你們就只能擔著了!”

沈牧之沉默不語。

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證據,可這事如果說出來,也未必有用,甚至有可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思慮再三后,他故作不知地問了一句:“當時在場的除了那個大明劍宗弟子之外,還有一人。請問前輩,那人如今怎樣?可還活着?”

齊長老點頭:“還活着。”

沈牧之見后,便說道:“如果我們真要殺人,沒理由放走一人,只殺一人的!”說著,微微一頓后,又加了一句:“不知前輩可否問過另一人,當時是否有瞧見兇手是何人。”

齊長老看着他,靜默了一會,旋即說道:“他說了,兇手就是你。”

“不可能!”沈牧之立馬反駁道。

“為何?”齊長老冷冷反問。

沈牧之迎着他那深邃的目光,心頭忽然微跳了一下,一個念頭隨即躍入腦海,已經到了嘴邊的回答,驀地一頓,再出口時,已經不是原來的回答:“當時我發現師妹遇險過去救援的時候,確實出劍打傷了那位大明劍宗的弟子,但另一人只是擊退,他當時沒有絲毫停留,立馬就跑了。我和師妹都沒有去追他!之後,我聽到有人放了響箭,我擔心再來人糾纏,所以就打暈了那個大明劍宗的弟子,然後帶着師妹離開了那裏。再之後,我們就在山中隨便尋了一個地方休息了兩個時辰,等我師妹傷勢好些后,就往邊關方向去了。直到我們遇上剛才帶我們來的張道友之前,我們都沒再見過包括那位大明劍宗弟子在內的任何人。所以,人不可能使我們殺的。現在人死了,另外一人又說兇手就是我,可當時我出劍之時,我並未直接現身,他又如何知道是我?這中間,到底是他撒謊了,還是他誤將兇手當做是我了呢?”沈牧之一下子說了一大段話后,直接朝着這位齊長老開口要求道:“晚輩有一請求!”

“你說。”齊長老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點了點頭。

沈牧之便道:“晚輩想單獨見一見另外那個人。他不是說兇手就是晚輩嗎?可見,他應該是能認得出晚輩才是,晚輩想看看,他是否真能認得出晚輩!”

齊長老一聽,略一沉吟后,應了下來:“這是個不錯的主意,那就如你所願,讓你見一見。”

說完,他就傳訊將剛才的張遠又給叫了過來,然後吩咐張遠先帶着林長纓去休息。他們二人走後,齊長老身影一晃就出現在沈牧之身旁,沒等他反應過來,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沈牧之下意識地想要反抗,可體內靈力剛要涌動,一股強大無比的力量卻強行闖入,頓時間,渾身僵硬,絲毫動彈不得。

幸好,那股力量只是在他體內快速地轉了一圈后,立馬就又離開了。

沈牧之都沒來得及憤怒齊長老的這種無禮行為,那股強大力量便帶着他,化作一道清風,卷過了湖面,吹進了周圍的梨樹林中。

另一人此時也在這別院之中。

眨眼功夫,沈牧之便已站定在了一棟簡樸的木屋面前。

木屋只有兩間,一間偏屋,一間正房。

正房的門開着,齊長老故意輕咳了一聲后,屋內頓時有人走出,看到門外的身影后,嚇了一跳,忙不迭地過來躬身行禮。

齊長老安然待他行禮過後,便開口問他:“聽張遠說,昨天夜裏,你見到了那個兇手?”

“回齊長老,是的!”一身灰藍色長衫的弟子,低着頭,微弓着腰,恭敬無比。

齊長老又道:“那你說說,那人長什麼樣?”

藍衫弟子想了一下后,謹慎而又仔細地將那天所見到的‘兇手’模樣給描述了一番。齊長老一邊聽着,一邊偶爾往旁邊沈牧之臉上瞟上一眼。

聽完后,齊長老又問了一句:“你是親眼看到那個人殺了大明劍宗那個弟子還是只是猜測?”

藍衫弟子支吾起來,片刻后,才低了聲音答道:“可是當時就我們四人。除了大劍門那個女人之外,就只有那個人了!”

“行了,老夫清楚了,你繼續養傷吧!”齊長老知道已經問不出什麼了,淡淡道了一句后,就又一把抓住沈牧之然後帶着他又回到了梨園深處的那個湖旁。

剛站定身形,齊長老便盯着沈牧之,冷喝了一聲:“說吧,你到底是誰!”

沈牧之心中微微一驚,不過轉念就明白了過來這齊長老是如何發現他不是趙和的。先前齊長老抓他肩膀的那一下,那一股強大力量往他身體裏轉了一下,大概便清楚了他的真實年齡如何。

從這老頭先前能僅憑一個姓就認出林長纓是林青峰的女兒,就能知道這老頭對大劍門的人應該頗為熟悉。那趙正光如此人物有幾個弟子,各個弟子的大致情況如何,想必他也是清楚的很。

不過,身份被拆穿,沈牧之倒也不懼。他雖不是趙和,但趙正光弟子的身份,卻也不是不能用,只是在他想不想用!

想着,沈牧之便朝齊長老說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是兇手。這一點,齊長老大概也清楚了!”

齊長老卻突然笑了,搖着頭道:“你錯了!剛才金冠的話,只能證明他確實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不是你。但他的話並不能證明,一定是那個人殺了大明劍宗的那個小子。也就是說,你的嫌疑,還是不能洗脫!”說著,齊長老目光忽然往沈牧之身上一掃,其中的探究之意,讓那個先前躍入沈牧之腦海的念頭又再度浮起。

果然,齊長老緊接著說了一句:“老夫怎麼覺着,你似乎很清楚當時還有一個人在那附近出現過!”

“前輩覺錯了,晚輩並不知曉,只是有所猜測而已。畢竟,人是不是我和師妹殺的,我們很清楚。既然不是我們殺的,人又死了,總不可能是自殺的,那麼兇手不是貴門的人的話,那就只能是另有其人了!”沈牧之說著,抬眸看着齊老頭,問了一句:“不知齊長老可知,這位大明劍宗的弟子可還有得罪其他人?”

齊長老聞言,並未立馬接話,只是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沈牧之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但也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裝作一副一無所知的淡定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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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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