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着火
在秦照面前,衛曉表現得是還挺勇的,但等回到家只剩自己一個人之後,失重感和當時所有感官都被無盡的呼嘯聲給淹沒的無助感,後知後覺地洶湧而來。
一連好幾個晚上,衛曉都夢到自己從空中跳下來,或被動或主動。而且所有感官基於前兩天的經歷,被放大了無數倍,好幾次硬生生地被嚇醒。
衛曉看着鏡子裏面自己的黑眼圈,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這後遺症,還不是一般厲害。
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接觸到這些東西的時候,巨大的震驚徹底壓過了新鮮好奇,甚至還衍生出了不少的害怕。
不管是課堂上,還是回家來,肉眼能看到的一切物品,都像是擁有了生命力。會長大,能說話,還能攻擊人類,目之所及沒有一塊安穩休息的地方。
驚恐,往往能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佔據情緒高峰。
後來,是怎麼調整好心態,不僅欣然接受了這些東西,還主動上前去利用這些賺錢的呢?
衛曉一下子都有些不怎麼想得起來了,只知道多虧了書店的那個老闆余洪禮,更多的細節卻模糊得不行。
“如果做得好通過了考核的話,,還是得找個時間去和他聊聊。”衛曉心裏想到,心情出乎意料地也逐漸好了起來。
好歹,自己現在也算是勉強穩定了下來,不再是“無業游民”了。
只不過,這樣想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明天去上班了?餐桌的對面,衛建國突然問了一句。
旁邊電視上還在播放着晨間新聞,女主播的聲音清冷而正式,帶着一種不盡人意的冷漠。
“嗯。”衛曉埋頭啃包子,不咸不淡地回答。
“什麼工作?”衛建國冷哼一聲,不滿地開口:“你是屬蛤蟆的嗎?要戳你一下,你才會往前蹦躂一下,一定要我把問題明明白白地列出來了,你才知道應該回答些什麼。”
衛曉停下了啃包子的動作,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碗,說:“業務助理。”
仍舊還是沒有過多的解釋,場面頓時冷了下來,氣氛出現了片刻的凝固。
這種時候,衛曉都還有心思有一搭沒一搭地想着:也不知道能敏銳地察覺氣氛這種事情,屬不屬於開荒者的一個明顯特質。有時候清晰得,都像是能看到氣流就這麼直愣愣地停在自己面前。
“哎呀,估計是曉曉也緊張吧。”林靜嫻起身給衛建國盛了一碗粥,笑意盈盈地往衛曉這邊看了一眼,說:“畢竟曉曉雖然畢業了好幾年,可一直沒有出去工作過,一點經驗都沒有也不是應屆生,公司都還能錄用她,她應該也沒有反應過來。”
衛曉在心裏給林靜嫻豎起了大拇指,能做到每句話都夾槍帶棒,不得不說也算是一種本事。
果不其然,衛建國被成功激怒,冷笑了一聲:“公司名字叫什麼?我自己去打聽看看,不過應該也不是什麼好公司,不然能看上你也是稀奇。天天宅在家裏啃老這麼多年,也就你好意思了。”
聽到這句話,衛曉當場就炸了起來,站起身,視線在林靜嫻和衛建國身上轉了一圈,仰着下巴神情淡漠:“每個月的生活費,我沒有一次少給過吧?這個月前兩天還給了……”
“哎呀,父女之間,和和氣氣地吃頓飯不行嗎?大早上的,就吵吵,傳出去多丟人不是。”沒等衛曉說完,林靜嫻便出聲打斷了衛曉,臉上的笑意不減。
這是不讓她把每個月拿錢的數額說出來呢。
衛曉懶得在這些事情上多做糾結,拿了倆包子,轉身就要回自己房間。
“公司名字!”衛建國喊了一聲。
“新地開荒辦事處,勤業大廈那邊的。”衛曉說完,砰地一下把自己房間門給關上了。
這個名字是秦照隨便取的一個,也算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名字,明面上是一個房地產公司在這邊的臨時辦事處,各種資料齊全,衛建國也沒辦法查出什麼問題來。
這裏的小區都有些老了,隔音不怎麼好,現在衛曉都還能聽到客廳里衛建國的罵罵咧咧,還有林靜嫻那充滿惡意,卻又滿含笑意的聲音。
衛曉想了想,起身把房間門反鎖上了之後,才又在自己床上躺下。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十八年,在她畢業之後變得更加明顯,氣氛也越來越劍拔弩張。
搬出去的想法像是水草一般,不斷地在心裏瘋狂蔓延生長,甚至隱隱有掩埋超過其他情緒想法的趨勢。
“曉曉,你要等我回來。”
“就在家裏等我回來,不要離開。”
“一定要在家裏等着我啊!乖~”
……
向藍的聲音一直不斷地在腦海里循環出現,從最開始的溫婉柔和,逐漸演變成震耳欲聾,和下墜時候的風聲混雜在一起。
衛曉猛然驚醒,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到掛在牆上的唐直刀上面,喘着粗氣逐漸回神。
她感覺自己,可能不會等下去了。
衛曉看了一眼時間,下午兩點整,直接睡過了午飯時間。林靜嫻應該也不會給你她留飯,思索了片刻,沒多猶豫,衛曉起身去了浴室。
長期的壓力導致她的偏頭痛有些厲害,午覺睡少了或者睡多了都容易引發頭疼。現在就是,腦袋裏彷彿出現了一把鎚子,一直不斷地在咚咚猛錘。
簡單地洗漱收拾了下,衛曉把唐直刀綁好又重新放到了網球包裏面。
明天就要開始正式上崗了,也不知道秦照又會出一些什麼稀奇古怪的考核,為了以防萬一,衛曉選擇今天再出去練一練刀。
練刀的地方是江邊的一塊地荒廢空地,離桐花街距離有點遠,可為了避免包里的刀被安檢發現,她只能騎自行車過去。
現在天氣還算可以,也不知道之後上班,趕上大雨大雪天氣應該怎麼辦。
衛曉默默地嘆了口氣,轉身把自己房間門帶上。
“又出門去啊。”
衛曉被這突然出現的聲音給嚇了一大跳,這下意識地循聲看了過去,沒開燈顯得有些晚昏暗的客廳里,林靜嫻窩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只有那雙眼睛依舊明亮,一如既往地帶上了不耐煩的神色。
“啊,出去打球。”衛曉應了一聲,驚疑不定地又往對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剛才出來去衛生間洗澡的時候,沒往客廳的方向怎麼注意,但按道理來說林靜嫻看到她,冷嘲熱諷肯定都是少不了的,自己剛才竟然都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呵呵,錢沒賺上幾個,還總學別人享受,也不知道到底是向誰學的。”林靜嫻冷冷地低聲說了一句,視線終於捨得挪開,落在不遠處的窗台上。
衛曉家的客廳光線不怎麼樣,每逢外面天氣不好的時候,客廳就顯得分外黑暗。
微光打在林靜嫻的下巴上,更襯得她整個人都像是貓在了陰影里,帶着一種莫名的頹喪。
衛曉只是微微愣了下,也沒心思多想,徑直走出了家門。
房門關上的瞬間,她隱約聽到林靜嫻輕輕地說了句:“作孽啊。”甚至,還帶上了隱隱約約的哭腔。
只是,向來囂張跋扈的后媽林靜嫻,怎麼可能還有這種時候。
衛曉搖了搖頭,背後唐直刀的重量她感受到了無盡的安全感,肩膀把背包抬起微微用力顛了顛,步調輕快地下了樓。
不管在這個所謂的家裏,氣氛有多麼的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但只要一出門,外面輕鬆自由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衛曉只覺得輕鬆無比。
像是快要飛起來了一樣。
“衛曉啊,出門打球去了?”早餐店趙大姐拎着一籃子菜,看到衛曉出來樂呵呵地朝她打了聲招呼。
“啊,找大姐你現在才買菜回來?”衛曉也笑着寒暄了兩句。
“是啊,這不今天輪到我做飯了嘛,就隨便買了點。”趙大姐說完,話鋒一轉,說:“對了,聽說你找到工作啦?”
衛曉一怔,點了點頭。
“那可真是太好了,聽林靜嫻說,好好乾啊!找份穩定的工作,也比天天搗鼓那些什麼兼職要強不少。”
衛曉尷尬地笑笑,什麼也沒說,並沒有想和對方繼續就着這個話題聊下去的想法。
“我之前還以為你要去你們家的工廠上班呢,嚇我一跳,還好不是去的那邊。”
“那邊怎麼了?”衛曉隨口問了一句。
讓她去衛建國的廠里上班,幾乎能算得上是一件眾望所歸的事情。林靜嫻和衛明的心思非常簡單,只是想要壓她一頭,但像是趙大姐這種就只能說是單純的熱心鄰居了,想她把積极參与到家產的競爭中去,四處刷一刷自己的存在感。
像現在這種還擔心她去了的情況,還真的是頭一次。
“這麼大的事情你還不知道?”趙大姐咂舌,隨即又自言自語地繼續是說道:“也是,畢竟你都不怎麼出門。”
“眾創工業園那邊,今年發生好幾起火災了咧!”
“什麼?”衛曉蹙眉,說:“現在還沒到夏天,也不是什麼容易着火的季節啊。”
“可不是嘛!”趙大姐一拍手,神情也變得神神秘秘了起來,壓低了聲音,說:“前幾天,就又着火了,還就在你們家廠子旁邊,不過好像沒什麼特別嚴重的損失。不過啊,不是大姐我多管閑事,就是覺得你好歹也是衛家的一份子,家裏的事情多去看看摻和一下,好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好。”
“當然了,去那邊上班還是算了,邪乎得很咧最近!還是勤業大廈的寫字樓舒服,來來往往的都是有格調的人,而且安全性肯定也是比工廠里要好上很多的……”
眼看着對方的話題越來越偏,衛曉趕緊中斷了話題,連連道了好幾聲謝謝之後,轉身走了。
只是,趙大姐那句話卻留在了心裏。
邪乎得很?
衛曉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空,心裏輕笑了一聲,如果這世界當真有什麼東西邪乎得狠的話,那應該十有八九都和月靈石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