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重回山陽鎮
離開封火鎮的時候,每一個人都默不作聲,只顧着低着頭趕路。
昨天夜裏,李青已經詳細問過路淮山周圍的地勢。這裏雖然離着楚邑已經有些距離,但是李青的心裏反而不踏實。
猛子和二丫都是李青打小的玩伴,他知道猛子有多在乎二丫。二丫負氣出走,來到了封火鎮,而猛子卻並沒有跟來。李青幾乎肯定,猛子那邊一定是出了狀況。
雖然奪回了楚邑,但是對於敵人的行蹤李青並不了解。昨天與路淮山聊了一晚,如果敵人出現在這裏,那他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山陽鎮。
山陽鎮四通八達,又處在一片谷地當中,並不適合據守。難道說敵人的目標遠不止山陽鎮,還另有圖謀?
半年不見,聽二丫說猛子現在的本事已今非昔比。但是他到現在都沒有露面,可見面對的敵人也非比尋常。
前途艱險,猛子是自己的兄弟,李青並不願意連累無辜的人。趁着天還沒亮,李青帶着饅頭、二丫已經出了鎮子。
令李清利意外的是,在鎮子口的那株大槐樹下已經站了三個人:陳慕白,司徒秀和路淮山。
眾人相見,沒有什麼多餘的解釋,就這麼面對面站着。李青現在心裏多少有些感動,甭管這些人出於什麼目的來幫自己,將要面對的危險卻是實打實的。要是放在平時,李青一定會勸他們回去,但是今天不同。如果這些人是敵非友,自己執意不帶他們,定然會令其生疑,如果不是敵人,正好多謝幫手。
李青拱了拱手,第一個越過石柱。踏上了鎮外的官道。
山陽鎮原本就很繁華,今夜更是燈火通明。齊家老宅又換了主人赫連圭站在花廳里,正仰着頭出神。
今天這一仗着實勝得僥倖,要不是關鍵時刻儲懷川暴起擊殺了周然,現在站在這花廳里的,還不知道是誰。
“將軍。”一名將校快步走了進來,躬身施禮。
“傷亡如何?”赫連歸沒有轉身,聲音也聽不出悲喜。
“回稟將軍,方才末將清點了一下。這一戰,貪狼騎的將士戰死七百二十三人,傷四十四。”
赫連珪背對着將校,揮了揮手,眼睛裏有些潮濕,看來自己還是太驕傲了,總以為天龍的戰士不擅騎射。如果多做一些準備,手下的弟兄也不至於損傷如此慘重。赫連珪打定了主意,等這次事了,回去就跟父親請辭,自己又見到了芊芊,什麼拜相封侯,在赫連珪看來都不重要,他只想要帶着芊芊,從此隱居山林,再也不理朝堂紛爭,過些閑雲野鶴的日子。
“我說牟兄弟,雖然他赫連珪是城主的公子不假,但是今天要不是他,遲遲都擒不下周然,我們又何至於提前發難?現在可倒好,他在貪狼騎十不存一,你的金睛衛也只剩下區區不到一千人。以河羅候前進的速度,咱們至少還要守到天亮。如果在這中間有敵人來犯,咱們就這麼點人,怎麼能守得住?”說話的是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想來是心中實在憤怒,提着拂塵的手都在輕輕發抖。
“道長慎言。”牟飛宇走到帳門口兒,挑起帘子,向著外面張望。看看四周確實沒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轉回身來瞧着道士,“不管怎麼說,人家是城主的公子。雖然咱們帶出來的都是精銳,但歸根到底,也是赫連家的兵。這一戰損失慘重,但是有他四公子在前面頂着,城主也不好過分責怪我們。這麼多年,要不是為了一家老小,誰願意過着刀頭舔血的日子?”
兩個人一面說話,一面各自收拾衣甲。抱怨歸抱怨,事情還要做。想到城主府那森嚴的大堂,兩個人的心裏都有些打顫。
李青帶着眾人一路上走的十分小心。但是出乎李青的預料,趕了兩個時辰的路,不要說危險,連一個敵人的影子也沒有遇到。
雖說趕路十分順利,但這半年來李青經歷的實在太多了,離着山陽鎮還有兩三里路,李青獨自攀上了一座高坡。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已經過了子時。這樣的時辰,即便山陽鎮再繁華,百姓們也該休息了。但是李青瞧着山坡下那座鎮子,卻依舊燈火通明。
事有反常,李青必須小心應對。他決定帶着饅頭和二丫,到鎮子裏先去查探一番。至於另外三人,李青並不想讓他們同行。畢竟都是剛剛認識,萬一這些人有什麼問題,一旦面對危險,自己兄妹三人豈不是腹背受敵。
令李青沒有想到的是,聽到他兵分兩路的想法,三個人竟然沒有任何反對,一個個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山陽鎮不過是個山中小鎮。雖說是個通衢之地,城防卻也趕不上州府來得雄偉、森嚴,又怎麼能攔得住李青三人?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三個人已經翻過了城牆,進了鎮子。
瞧着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士兵,李青的心沉了下去。來之前,李青一直不願意相信。山陽鎮不但有自己的兄弟,更有簡大虎在,究竟是什麼樣的敵人?能夠從簡大虎和猛子兩個人的手裏,將山陽鎮奪了過去?
忙活了半天,山陽鎮的幾個重要的位置都布了防。赫連珪稍稍放下心來,向著後院走去。
對於他來說,後院裏關押着那些人,與河羅侯的貨物幾乎同等重要。以簡大虎的身份,赫連珪幾乎可以篤定,今晚不會過得那麼平靜。
穿過一進院子,赫連珪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氣息。山陽鎮是個小鎮,要說大戶人家,也就只有齊家還算寬敞。所以,齊家的後院不但被用來關人,今天這一戰中受傷的兄弟,也都被安置在裏面療傷。
隔着一扇木門,凄慘的哀嚎聲不絕於耳。雖然這些年沒少經歷廝殺,但赫連珪還是下意識的停下了腳步。他很感謝宮九,也很感謝那個叫薛凡的老者。要不是宮九出力,這個來自問柳山莊的薛師又怎麼會盡心儘力給自己這幫兄弟醫治?
齊家老宅的後院,雖然荒涼破敗,但很是寬敞。東面一排還算完好的房子裏,關押着簡大虎眾人。而西面和北面,房子有些破敗,裏面已經住滿了受傷的士兵。不但有貪狼旗的士兵,更有惡麒麟的戰士。畢竟每救活一名惡麒麟的戰士,對於赫連珪來說,等於手上多了個砝碼。
一進院子,赫連珪就瞧見了遠處坐着的那個老者。面前擺了張方桌,桌子上有酒有菜。這樣的環境裏,老者的神態仍然悠閑,倒是他帶來的那些弟子們,一個個來回奔跑着,忙碌不休。
赫連珪皺了皺眉,但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從身後的士兵手裏接過一個錦盒,那是他特意為薛凡準備的禮物。只要眼前這個老者盡心,今晚這個院子裏,就會有幾百條生命起死回生。所以赫連珪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如意香”。這東西別的用處沒有,只有一個用處,那就是靜心。
無論對於習武的人也好,煉藥的人也罷,靜心雖然聽上去很簡單,但想要長時間保持心緒的寧靜,即便是修鍊多年的人也很難做到。而這如意香點上一根,便可以讓一個人安安靜靜的修鍊上七天七夜,對於天下的修鍊者來說,可以算是無價之寶。
錦盒裏的七根如意香,還是赫連珪成年那年,父親特意送的。這麼多年,雖然面對過很多的困難,但赫連瑰從來沒有捨得用過,但是今天,為了手底下這些兄弟,赫連珪將它們拿了出來。
離這老者還有十丈遠的時候,赫連珪被攔住了。一個少年,一把劍,出現在赫連珪的面前。也不說話,就這麼死死的盯着赫連珪,眼神冷得像冰。
“赫連珪見過薛師。”畢竟有求於人,赫連珪不得不講姿態放得很低,他沒有計較少年的無禮,只是躬身,向著遠處的老者招呼。
“井犴不得無禮。”老者聽到呼聲,轉過頭來正瞧見少年提着一把劍站在赫連珪的面前。老者的臉色立時變了,慌慌張張的站起身,不小心帶倒了桌面上的酒壺,依然渾然不覺,三步並作兩步,向著赫連珪跑了過來。
“還不退到一旁!”老者衝著提劍的少年大吼着,轉身對着赫連珪賠着笑,“我這個弟子性子愚鈍,只知道練武,卻不通人情世故,今天在將軍面前無禮,老夫定會好好管教,還望將軍勿怪。”
“哪裏哪裏,”赫連珪滿面堆笑。“小兄弟忠肝義膽,護師心切。這樣有情有義的人物,赫連珪敬佩還來不及,哪裏還會怪罪?方才軍務纏身,這會兒才得空來看望薛師,還請薛師勿怪。”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心裏面各有打算,臉上卻謙恭非常。薛凡聽到錦盒裏面裝的是如意香,嘴上推卻着,眼睛裏卻笑開了花。
正所謂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先前雖然礙着宮九的面子不得不來,但是薛凡自己卻懶得動手,只是讓手下的弟子去給士兵們診治。現在得到了如意香,薛凡哪裏還好意思飲酒,連忙招呼弟子們將桌上的酒菜撤了,重新鋪了紙墨。
薛凡一個一個去瞧,一張一張的藥方開了出來。弟子們有的抓藥有的煎煮,院子裏變得繁忙而有序。漸漸哀嚎聲也不像最初那麼大了,赫連珪稍稍放下了心,起身向老者告辭,向著院子東面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