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番外223
“住手!”一聲厲喝,伴隨着急促的腳步聲。
自打孫南音出宮,宋睿便知道她沒安好心,處理完手頭的事兒,火急火燎的便趕了過來,事實證明,他終是了解孫南音的尿性。
這女人,還是找到了這兒!
“孫南音,你想幹什麼?”宋睿疾步行至樹下,冷然睨着她。
傅子音還在樹上坐着,瞧着底下劍拔弩張的二人,默默的收了指尖的東西,若是宋睿不來,她定是要讓孫南音吃些苦頭。
如此,看在宋睿的面上,罷了罷了……
“殿下,當年傅子音是被皇上趕出京都城的,如今她出現在這裏,您就不擔心她別有目的嗎?”孫南音這話不是沒有根據的,換做是她,也得恨得咬牙切齒。
趕出京都城?
這得是多大的羞辱!
傅子音抿唇,還真是有那麼點不甘心的意味在其中,不過她這人生性豁達,倒也不似孫南音說得這麼不堪,她雖然接了姥爺的衣缽,但不代表她就得害人。
心善之人,即便修的是毒功,也能行醫救人!
如,姥爺這般!
“不管她有什麼目的,只要她是傅子音,對本宮而言就足夠了。”宋睿今日就把話撂這兒了,不管傅子音回來的目的是什麼,他都不在乎。
傅子音啞然。
“殿下就不怕嗎?若是皇上知道,定然會對殿下失望,為了傅家的人悖逆皇上的旨意,屢教不改,到時候……”
“不管父皇是什麼心思,這便是本宮的心思!”當年的宋睿,羽翼未豐,只能受制於人,放不該放的人,娶不該娶的人,什麼都由不得自己。
但是現在,時移世易,早已今非昔比。
孫南音紅着眼,銀牙咬得咯吱作響,恨不能上前撕碎了傅子音,怪只怪她長了一張勾人的臉,將宋睿的魂兒都勾走了。
“殿下是想立她為太子妃嗎?”孫南音最怕的,就是自己已經到手的位置,被傅子音奪走,這是她唯一需要牢牢抓住的東西。
宋睿冷笑,“太子妃的位置是你的,但我宋睿的妻子,只能是她!”
這點,傅子音就鬧不明白了,太子妃不就是宋睿的妻子?唉,這關係太複雜,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殿下這話是什麼意思?”孫南音也有些不太明白了。
宋睿伸手,“音兒下來,我接着你!”
“好!”傅子音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沒有任何的遲疑,一直以來她從未動搖過,對宋睿的信任。昔年如此,今日亦是如此。
她跳下來的時候,宋睿穩穩的接住她,看得一旁的明江是心驚肉跳,恨不能去接一把。
看着二人抱在一起的畫面,孫南音眥目欲裂,“殿下,我才是你的太子妃,是你的妻子,你怎麼可以當著我的面,與這賤人……”
“你閉嘴!”宋睿目色陡沉。
什麼賤人不賤人的?從始至終,他連孫南音一根毛都沒碰過,談什麼妻子?他唯一想娶的是傅子音,一直都沒有變過。
“手怎麼了?”宋睿赫然盯着她手背上的血痕。
傅子音一怔,“皮外傷罷了,不打緊,姥爺給的葯……”
“是不是你?”宋睿怒然回望着孫南音。
方才就見着她撿起了石頭,沒想到還是砸到了。
“就是我傷她又如何?她一個賤人,無名無分卻死纏着殿下不放,渾然是個不要臉的賤皮子!”孫南音的話,越說越難聽。
到了最後,連明江都聽不下去了。
論先來後到,亦是傅姑娘先來。論情投意合,傅姑娘和他家主子,早在數年前便已經有了情分。不管怎麼算,都算不到孫南音頭上。
何況,主子壓根就沒沾過這孫南音,連皇長孫都是……
明江不能說也不敢說,因為還不到時候,可心裏知道得越多,越替自家主子不平,分明是尊貴的太子殿下,卻受制於人,被人指着鼻子罵。
“孫南音!”宋睿厲喝。
孫南音已然不在乎,“太子殿下是想廢了妾身嗎?可惜啊,妾身不是這賤人,什麼都不是,妾身的身後是護國、將、軍、府,不是您想廢就能廢的,唇亡齒寒,唇齒相依的關係,是您怎麼都甩不掉的。”
那一刻,她彷彿找到了所有的底氣。
是啊,她有個強而有力的靠山,那就是自己的母家,太子能有今日,少不得她母家的扶持,若是沒了護國、將、軍、府,後宮那麼多皇嗣,還不定是誰當太子呢!
傅子音撓撓額角,有些厭惡這樣的三角關係,“你們慢慢吵架,仔細權衡利弊,我先走一步!”
能動手的時候,她絕不吵吵嚷嚷,若不是看在宋睿的面上,她一定會好好修理孫南音這張嘴,免得污了自己的耳朵。
“音兒?”宋睿面色微恙。
孫南音卻是不依不饒,活脫脫一潑婦,“怎麼,理虧就想走?你這賤人,無媒苟合,說不定已經珠胎暗結,那些個……”
“說完沒有?”傅子音雙手環胸,“你用石頭砸我,這是一筆賬;現在又罵得這般難聽,是第二筆賬。你還以為我是當年那個,被逼得連夜出逃的傅子音嗎?再敢多說一句,我就讓你這輩子都開不了口,你若不信,只管試試!”
孫南音還想開口,卻被身邊的丫鬟拽了一把。
“主子,您想想公子!”丫鬟可沒忘記,將、軍、府的小公子,至今還在床榻上躺着呢!
孫南音瞬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的縮了一下,“你這個……妖女!”
好嘛,不喊賤人了,這會又成了妖女。
傅子音扶額,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再廢話,妖女我……就要發威了!”傅子音翻個白眼,“別惹我,否則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就慘了!”
孫南音這會倒是想起來了,自己跑這兒幹什麼來,“我哥他……”
“這個時候才想起來,會不會太晚?”傅子音嘆口氣,有這樣不靠譜的妹妹,真是倒霉,“這般沒心沒肺,還是早些回去哭一哭,比較顯得出真情實意。”
音落,傅子音拂袖而去。
“你別走!”孫南音疾步追去,卻被明江攔住了去路。
明江行禮,“太子妃,請慎行!”
“狗奴才,你敢攔着本宮去路?”孫南音憤然。
明江往後退了兩步,便有府中護院疾步上前,組成人牆,擋住了孫南音,任憑孫南音嘶吼,始終未能衝過人牆。
及至後花園,傅子音依舊走得極快。
到了最後,是宋睿快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才算停了下來,“別走了!”
別走?
太難。
他們這條路,從一開始就不是坦途,要麼有人先走,要麼……鮮血淋漓,誰也不會好過。
是現在別走?
還是以後都別走?
“以後都別走!”宋睿開口。
傅子音拂開他的手,“當年,爺爺幫着我們離開,被皇帝追責,差點連累整個傅家,後來得太后庇護,傅家得以安全。”
宋睿掩在袖中的手,微微蜷握成拳,他忽然不想讓她說下去了,生怕她會說出某些,讓他心生畏懼的事情。
比如,傅家老爺——傅正柏!
“傅家的人全部轉移,連夜離開京都城。”傅子音繼續道,“行至半路,馬車打滑……”
宋睿兀的上前一步,猛地將她抱在懷裏,“對不起!”
傅子音紅了眼睛,“爺爺摔成了重傷,姥爺連夜去救人,可還是晚了。爺爺躺在了病床上,再也沒能起來,臨終前叮囑我們,不許白日裏發喪。”
後來,她便沒了爺爺。
“從那日起,我便開始跟着姥爺,接下了姥爺的衣缽,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姥爺醫術了得,可他的用毒之道更是厲害。”傅子音伏在宋睿懷裏,嗡嗡的說著,“來京都城之前,我想着要給皇帝添堵,當年要不是他,我爺爺不會死。”
儘管,馬車打滑不是皇帝直接造成,但若不是皇帝逼着他們……
“可我更恨的是我自己。”傅子音苦笑,“是我不好,我不該任性,不該出現在京都城。這些年,我學得可認真了,連姥爺都說,我天生就是接他衣缽的好料子。”
宋睿用力的閉了閉眼,“別說了!”
“歸根究底,是我害死了爺爺。”傅子音鼻音濃重。
家裏人從未責怪過她,她也假裝什麼都不懂,可她看着爺爺的手垂落在床邊,看着爺爺閉上眼,她便懂了。
在所有人落淚的時候,她一個人近至床前,摸了摸爺爺的手,喊了一聲爺爺,可爺爺沒有理他,爺爺的手,好涼……
一夜之間,傅子音便長大了。
“是我。”宋睿抱緊了她,“爺爺希望你快樂,不希望你自責,以後……換我來護你!”
傅子音沒說話。
“你信我。”宋睿低聲說。
傅子音斂眸。
自然是信他的,可是……長大了,很多東西都會變。
明江原本不想大煞風景,可到了這時候,終究也是沒了法子。
“殿下,外頭、外頭來人了!”明江有些慌亂。
傅子音眉心微蹙,“怎麼了?”
“沒事!”宋睿報之一笑,徐徐鬆開她,指尖輕柔的將她耳鬢間的散發,撥至耳後,“答應我,不要走,在這裏等我。”
傅子音抿唇,“小白,我不是當年的傅子音了,方才我對太子妃說的那些話,你都沒聽到嗎?昨天夜裏,我只是……”
“我都知道!”宋睿捧着她的容臉,“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句話嗎?”
傅子音:“??”
“不管發生什麼事,我永遠都是你的小白。”宋睿在她眉心輕輕落吻,“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一定要等我!”
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
音落,宋睿鬆開她,轉身就走,然則沒走兩步,他又站在那裏回頭看她,彷彿……生怕她就這樣走了。
“別走!”他喉間滾動,“等我!”
他知道,等待是最無能的承諾,可他自己也沒把握,除了讓她等……真的沒了別的法子,給不了肯定的答案,只能給一個期許。
目送宋睿離去的背影,傅子音掌心貼在心口位置,這裏……藏着那枚東宮令。
一如,宋睿始終掛着那顆北珠,從未放下過。
安康宮。
太后掙扎着坐起來,“什麼?皇帝親自帶着人去了?”
“是!”芳澤連連點頭,“太后,怕是大事不好。”
太后咬着后槽牙,“他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還不死心,當年的教訓還不夠?還沒吃夠苦頭?”
“太后,您說這……”芳澤有些猶豫。
外頭一聲尊呼,顧白衣疾步進門,“母后?母后?”
“別急!”太后嘆口氣,“真是氣煞哀家了!”
顧白衣面色微白,“母后,皇上帶着沈林,還有侍衛軍出宮了!”
“這個不成器的東西,抓個小姑娘還要親自出宮,可真是能耐!”太后無奈的苦笑,“哀家養的兒子,不如你養的好。”
顧白衣嘆口氣,“現如今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萬一真的、真的打起來,這父子兩個兵戎相見,音兒的罪過可就大了!”
到時候滿天下的人,都得說她是紅顏禍水,還不定會鬧出什麼事來。
“這個時候,你兒子……哀家的孫子,比你有擔當,也比你有主意,更……比你狠得下心。”太后不擔心宋睿。
她擔心的是,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兒子,若是輸了……會不會發瘋?
“母后?”顧白衣急了,“都什麼時候了,您還說這些?”
太后吃力的下了床,“哀家原本還以為,這輩子怕是瞧不見此事,誰知……睿兒怕哀家撐不住,提前替哀家辦了!”
“太后?”芳澤攙着太後下了床榻,趕緊替她更衣。
太后笑了,“哀家沒有老糊塗,你們也不需要這般擔心。”
“母后,您會不會覺得,自己有點偏心?”顧白衣低聲問,伸手攙着太后。
太後點點頭,“哀家就是偏心孫子,偏心你的兒子,可那又如何?只要是為了大周天下的安生,哀家便覺得值得。這天下,是阿鸞和慕容珏,與十萬大軍一起,拿命換來的,誰敢糟蹋……哀家都不答應!”
“太后,您仔細着!”芳澤取了拄杖過來。
太后捏着拄杖在手,“哀家這輩子,看朝興看朝落,什麼都看過了,唯有眼下這樁事,是哀家不曾見過的,倒是新鮮!”
何止是太后覺得新鮮,估計滿朝文武,乃至於全天下的百姓,都會覺得新鮮。
“可是有北瀾的協議在,皇上應該不會……”顧白衣有些猶豫。
太后斜睨她一眼,“他是你夫君,也是哀家的兒子,你以為哀家不心疼?只是失望多過於心疼,還是要以大局為重。皇帝若是贏了,那你和睿兒……包括哀家,都會一敗塗地。若睿兒贏了,皇帝就是你一個人的。”
顧白衣斂眸,“臣妾明白了。”
“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太后瞧一眼外頭的日頭,“自打音兒走後,哀家的孫兒就沒高興過,滿腦子都是如何讓自己變得強大,事實證明……他比誰都狠,但也狠得有理由。哀家是偏心了,但哀家不覺得自己錯了。”
宋玄青已經到了剛愎自用的年歲,太后是親眼見着先帝因為剛愎自用,而濫殺無辜,她知道接下來……宋玄青會做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當年的先帝,如今的宋玄青,都是一個路子!
外頭已經鬧起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不絕於耳。
宮道內,侍衛在奔走,甲胄聲、腳步聲,紛至沓來。
宮外,城門閉鎖,城內軍士急奔。
調兵遣將,嚴陣以待。
老百姓不明所以,惶然關門落鎖,不敢在外頭張望,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只覺得……大概要打仗了,京都城的百姓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般陣勢了。
宅子外頭,重兵把守。
宅子內里,人心惶惶。
孫南音原本氣焰囂張,然而見着如此陣勢,瞬時慫成了一團,小臉煞白如紙,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父皇?”孫南音跪在宅子門口。
宋玄青黑着臉立在御駕之前,“原來,你也有份瞞着朕!”
“臣媳不敢!”孫南音慌忙磕頭,“臣媳也是剛剛才知道,所以趕來看個究竟,請父皇明鑒!”
宋玄青殺氣騰騰的瞧着朱漆大門,一步一頓走上台階,“回頭再跟你算賬!”
“父皇!”宋睿出現在門口。
宋玄青冷嗤,目色狠戾,“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窩藏……”
“父皇!”宋睿抬起頭,“音兒既非逃犯,何來窩藏之說?昔年,她救兒臣一命,父皇卻要將他們趕盡殺絕,今兒她重回京都城,兒臣不會讓父皇再有機會傷害他們。”
宋玄青咬着后槽牙,“所以,你想跟朕作對?宋睿,你別忘了,誰才是這大周之主!若是朕下令廢太子,你拿什麼護她?”
“兒臣就算拼得一死,也要護她。”宋睿不卑不亢。
宋玄青指着孫南音,“那她呢?她不是你的太子妃嗎?你自詡情深義重,怎麼到了她這兒,就什麼都不作數了?別忘了,你還有個兒子,宋睿,你為了傅子音,居然要拋妻棄子?如此情義,你覺得傅子音消受得起嗎?”
聞言,孫南音當即跪在了宋睿面前,嚶嚶啜泣,“殿下果真要拋棄我們母子嗎?皇長孫尚在襁褓,殿下不看妾身的面上,也得看在孩子的面上。”
那一刻,宋玄青滿面嘲諷,“所謂情義,不過如此,你再喜歡傅子音,不照樣還是娶了妻,生了子?”
“兒臣不是父皇,說一套做一套。”宋睿挺直腰桿,“兒臣喜歡傅子音,若此生不得與她廝守,寧可孤獨一生,無妻無子而終!”
宋玄青的眉心,狠狠皺了皺。
“妻,未曾沾染;子,非我所出。敢問父皇,這般如此,何來背叛?”宋睿字字清晰,句句誅心,容色堅定。
宋玄青面色駭然,“你說什麼?”
孫南音猛地瞪大眼睛,驚恐的僵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