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 番外220
“那麼多姑姑?你到底有幾個姑姑?”男人惋惜的看着“腦子不好”的傅子音,年輕輕的就有這般癔症,確實很可惜。
傅子音想了想,這還真是不好數,手指頭算上腳趾頭,也是算不過來的。整個女子軍的人,她都得叫一聲姑姑,再加上別的……
“至少千百個……”小妮子一本正經的開口。
那一瞬,她看到了老媽子和男人投射而來的,同情的目光。
容色雖傾城,腦子卻進水。
“我的姑姑,遍佈天下,京都城也有!”傅子音雖然不是京都城口音,可她能精準的告訴他們,負琴的琴坊叫什麼名字。
負琴二字,想當年在京都城也是頗負盛名,拜倒在負琴石榴裙下的王孫公子,不計其數,只是紅顏彈指老,終究還是退出了眾人的視線。
但開花樓的這一行內,若提起“負琴”二字,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你喊負琴……姑姑?”老媽子有些愣怔,“你到底是什麼人?”
傅子音歪着小腦袋,極是不悅的撇撇嘴,“綁得太緊了,鬆鬆!”
老媽子一抬手,底下的護院趕緊把繩子解開,這要真的是負琴的侄女,到時候鬧騰起來,委實麻煩。
揉着酸疼的胳膊腿,傅子音伸了伸懶腰,“你們這花樓,瞧着還不錯。”
老媽子:“……”
為什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瞧着這屋子佈置得倒是精緻。”傅子音東摸一下,西碰一下,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最終將視線落在了牆上掛着的字畫上。
老媽子眉心皺起,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的壯漢。
這都哪兒撿的傻姑娘?
“這字畫是贗品!”傅子音笑了笑。
老媽子輕呵,“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懂什麼?這可是劉大人家的公子所贈的真品。”
“真品在我家!”傅子音雙手環胸,“這當然是贗品。”
老媽子:“……”
“還有這個青瓷白玉壺,瞧着名貴,實則是最尋常不過。”傅子音指了指,“我姥爺房裏多得是,左不過,都被我姥爺拿來插柳枝了。”
老媽子:“……”
“還有還有……”
“停!”老媽子急着叫停,這丫頭怕是來頭不小,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哪尊大佛,進錯了哪座廟?仔細瞧着這姑娘的面相,這般容貌,這般身段,還有這氣度,委實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
傅子音眨着明亮的眸子,笑盈盈的望着眼前眾人,“是不是把你們嚇着了?不打緊,既然你們不願聽,我不說也罷了,是真是假的,可以去找琴坊尋負琴姑姑,她會給我作證。哦,這個時候的負琴姑姑,大概正在滿大街的找我呢!”
“她不會是認真的吧?”男人低啞的開口。
老媽子有些猶豫,能報出負琴的名字和琴坊,瞧着不像是假的。
這負琴姑娘,當年朋交滿天下,認識不少三教九流的江湖人,連帶着府衙的人也打過交道,如果真的是負琴的人,的確很棘手!
“我這就讓人去請負琴,你最好說的是實話!”老媽子冷着臉。
傅子音點頭,“我就在這兒等着,你只管去請。”
這麼一來,老媽子和販子反而沒了底兒。
尤其是這販子,年年打雁,今日倒是讓雁啄了眼,如果真的是負琴的人,那這麻煩可就大了,要知道,一個贖了身的花魁娘子,能在京都城這地方立足,開了這麼一家生意興隆的琴坊,沒有後台是不可能的。
“你是花樓的媽媽?”傅子音坐在桌案旁,瞧着碟子裏精緻的糕點,“這個,我能吃嗎?”
老媽子皺眉,“可以!”
“太甜了點,有點膩!”傅子音咬了一口糕點,眉心微微擰起,“下回我給你做,我娘教的荷花酥,保管你吃了還想吃,絕對甜而不膩,可好吃!”
老媽子:“……”
事情似乎,有點偏離方向了,明明是收個姑娘,來日當搖錢樹的,可現在瞧着,好像是來白吃白喝的。
“其實,我覺得既然都是在京都,不管是花樓還是琴坊,若是能聯手做生意,定然會生意更興隆,你覺得呢?”傅子音喝着茶,吃着小點心。
老媽子沒吭聲。
“你別不說話,我說的是實話,比如說賣茶的和賣糕點的,要是分開賣,肯定沒有合在一起賣,來得更賺錢!”傅子音瞧一眼面黑如墨的眾人,微微抿了一下唇。
屋子裏靜悄悄的,就只剩下她一人嘰嘰喳喳,聒噪的聲音。
“我說的是實話。”她小聲的開口。
老媽子終是耐不住了,嘆口氣坐了下來,拂袖間屏退了所有人,看這丫頭的樣子,半點都不像是要開溜。
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若然真的是負琴的侄女,還是要給幾分薄面的。
許是都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老媽子跟“拐來”的姑娘坐在一起喝茶談心,眾人都有些發愣,但還是依言離開了房間。
至於屋子裏說了什麼,無人知道。
隔着房門,眾人只聽得內里的動靜越來越大,最後便是老媽子爽朗的笑聲,彷彿是被那丫頭給逗笑了,笑得那樣高興。
這姑娘,純粹就是一忽悠能人啊?
傅子音,傅忽悠!
不多時,老媽子開了門,眉開眼笑的衝著外頭的護院道,“去拿好酒好菜進來,要酒窖里那幾壇上好的桃花醉,快點!!”
“是!”
底下人面面相覷,這是中邪了?轉而,又將注意力全部放在販子身上,看看這送的什麼玩意?這哪裏是送搖錢樹,分明是送了個祖宗進來!
屋子裏,相談甚歡,時不時的傳出歡聲笑語。一幫護院和龜,公都趴在門縫處聽着,也不知道這裏頭到底在說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身後一聲喊。
驚得眾人旋即起身,有些詫異的瞧着出現的公子爺。
“孫公子,如意姑娘雅閣里等了您很久!”龜、公自然認得這花樓的常客,可不就是護國、將、軍、府的那位小公子嘛!
此前,護國、將、軍、府接二連三的出事,這位小公子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沒想到耐不住,今兒又來了。
“我在問你們話呢!”孫玉成自然不信的,這裏頭定然有事,要不然這一個兩個的湊在這兒作甚?
眾人面面相覷,沒敢吭聲。
“閃開!”孫玉成推開眾人,一腳就踹開了房門。
內里。
老媽子和傅子音相談甚歡,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兩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傅子音正端起杯盞一飲而盡。
酒漬沾在唇瓣上,微光中有些微亮,美眸輕抬,若三月春風拂面頰。
孫玉成猛地僵在原地,痴愣的瞧着燭光里的美人,冰肌玉骨、花容月貌,淺笑間明眸善睞、顧盼生輝。
傅子音愣怔,下意識的抿了一下唇,扭頭望着邊上的老媽子,也不知眼前這人是誰,但瞧着他如狼似虎的眼神……她便渾身不舒服。
方才,為了哄老媽子開心,她特意換上了老媽子給的衣裳,紅衣輕羅衫,青絲懶挽,隨意披散在下來。
喉間滾動,孫玉成上下仔細的打量,宛若畫中走出的人兒,再也挪不開視線。
“孫公子啊!”老媽子快速起身,擋住了孫玉成的視線,“您怎麼跑這兒來了?如意姑娘可等了您好久,哎呦,還不快去叫如意姑娘過來。快去快去!”
門口的龜、公趕緊去叫人,誰知……
孫玉成疾步沖向傅子音,眉眼間凝着顯而易見的驚喜,宛若發現了最是歡喜之物,就這麼直勾勾的盯着傅子音。
這可把小丫頭嚇着了,尤其是孫玉成的眼神,還有他直挺挺衝過來的樣子。
“你別過來!”傅子音疾步後退,快速抱起了邊上的花瓶,“再過來我可就動手了!”
哥哥告訴她,旁的倒也罷了,吃虧便吃虧,身外之物皆無所謂,唯有這男女之事,絕對不能馬虎,若是誰敢占她便宜就狠狠的,往死里揍,千萬別客氣。
“你是新來的姑娘?”孫玉成笑問。
傅子音鼓了鼓腮幫子,狠狠的瞪着孫玉成,“誰跟你說,我是新來的姑娘?姑奶奶是來做客的,你最好放尊重點!”
“來了這兒,還讓我放尊重?”孫玉成扯了扯唇角,“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還做客,我看你就是來做姑娘的!”
傅子音咬着后槽牙,“我沒空跟你啰嗦,等姑姑來了就會接我走,現在你給我出去!立刻、馬上滾出去!”
“脾氣還不小!”孫玉忠唇線緊抿。
他方才聽到了什麼?
姑姑來了,就會接她走?煮熟的鴨子,豈能就這樣飛了,瞧瞧這般模樣,這般身段,他怎麼捨得?這樣的妙人,若不能留在身邊,真是太可惜了。
“姑娘可知道我是誰?”孫玉成瞧了一眼桌案上的酒菜,“不如,我陪姑娘喝兩杯?”
傅子音沒說話,面上寫着清晰的“不悅”二字。
老媽子趕緊上前打圓場,“孫公子,這位委實不是花樓里的姑娘,是我一個遠方親戚的侄女,待會家裏人來了,就會馬上離開,所以……”
“所以不能陪小爺喝酒?”孫玉成目色陡沉,“你怕是忘了,我是誰吧?”
說話間,外頭有嬌俏的身影,快速進了房間。
緊接着便是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孫公子,你叫奴家想得好疼!”
如意姑娘款步行至孫玉成身邊,纖細的胳膊輕輕搭在了孫玉成的肩頭,好生稔熟的模樣。
若是沒瞧見傅子音,孫玉成或許會覺得,如意這般容貌,已屬上乘,可見這了傅子音之後,瞬時便有了相較。
一個含英咀華,不食人間煙火。
一個嫵媚妖嬈,閱盡人間百態。
“孫公子?”如意愣怔。
孫玉成的視線,始終落在傅子音的身上,卻也是真正領悟到了那一句話的真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而不得,輾轉反側!
“既然你不是這花樓里的姑娘,敢問這位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孫玉成柔聲問她。
傅子音瞧着他便渾身不舒服,自然不會應聲。
“孫公子?”老媽子沖如意使了個眼色,“如意,還不快敬孫公子一杯酒,傻愣着幹什麼?孫公子這麼久沒來,你卻是連伺候人都不會了嗎?”
如意笑盈盈的端起桌案上的酒杯,“來啊孫公子,奴家敬您一杯!”
美人當前,自然不能毫無風度,孫玉成端起杯酒,一飲而盡,“美人,你也來一杯如何?”
傅子音是會喝酒的,且在家裏的時候,酒量便勝過所有人,可她不願跟眼前這人飲酒,總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我不會喝酒!”她抬步就往外走。
然則還沒到門口,已經被孫玉成拽住了胳膊,“去哪?”
今日有他孫玉成在,絕對不會讓她逃出手掌心,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他頭一回遇見了讓自己心動的女子,豈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手!
“放手!”傅子音驚呼。
老媽子快速上前,冷不防被孫玉成推開。
如意一怔,“孫……”
音未落,只聽得“砰”的瓷器碎裂之音,伴隨着一聲吃痛的悶哼。
孫玉成捂着血淋淋的腦袋,不敢置信的望着傅子音,俄而身子一歪,當即倒在了地上。
這可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嚇壞了,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最後還是老媽子反應快,一把捂住了險些叫出聲來的如意,“別喊!”
“沒死,喊什麼?”傅子音快速放下手中碎片,蹲下去看情況。
脈搏還在,氣息有些急促,再看她自個砸出來的血口子,這個位置是砸不死人的,但若是不快些止血,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我的小包呢?”傅子音問。
老媽子一怔,“你方才換衣裳……”
“去給我拿來!”傅子音吩咐。
隨身小包里,有姥爺給的各種救命良藥,當然……她才不會給這樣的登徒子,用這麼名貴的好東西,最多是用姥爺特製的金瘡葯和止血散,給孫玉成包紮一下。
“姑娘可知自己闖下了多大的禍事?”如意問。
傅子音將孫玉成的腦袋包紮完畢,讓老媽子幫忙給抬到了一邊的床榻上,“誰讓他輕薄我來着,這叫活該!”
“知道這是誰嗎?”老媽子面色微白。
傅子音抿唇,然後搖頭。
“哎呦,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也敢下這麼重的狠手?”如意詫異。
這整個京都城,誰不認識護國、將、軍、府的小公子?
“這可如何是好?”老媽子也嚇了一跳,這事可不好處理,若是換做旁人倒也罷了,可這護國、將、軍、府絕對不好惹,上頭還有個太子妃呢!
傅子音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許久不見自家小公子回來的家奴,已經開始滿屋子查找,快速闖進了屋子。
乍見着自家小公子躺在床榻上,腦門包得嚴嚴實實,當下懵了,再回過神,已經關好了門窗,牢牢的看住了屋子裏的人。
“與我無關,都是她!”如意急了,“是她做的,孫公子瞧上她了,她卻死活不肯,便用這花瓶砸了孫公子!”
這話剛說完,家奴便將傅子音摁住了。
“放開我,你們放手……”傅子音一口咬在那人的手背上,撒腿就往外沖。
可她一個弱女子哪裏是這些人的對手,但凡她這些年好好跟着明珠姑姑學點功夫,也不至於是這般下場。
孫玉成恍恍惚惚的被人喊醒,腦袋沉得厲害,也是疼的厲害,驟聽得傅子音那清靈的喊聲,瞬時清醒過來,直勾勾的盯着掙扎的小妮子。
“把她綁起來,你們都出去!”孫玉成站起身來,用力推開了身邊的家奴,“我倒要看看,你能往哪兒跑?”
傅子音被塞住了嘴,綁住了手腳,丟在了床榻上。
老媽子和如意則被趕了出去,一干人等都被堵在了門外。
是以,此時此刻的傅子音,算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除非奇迹發生,負琴能儘快領着人趕到,否則……
瞧着床榻上掙扎的美人,冰肌玉骨,孫玉成覺得自己呼吸都停了,指尖輕輕撫上白皙滑膩的肌膚,整個人都打了個激靈。
“沒想到,京都城裏,還藏着這樣的美人!”孫玉成撫着生疼的額頭,“力氣還不小,砸得可夠狠的!看在你替我包紮的份上,就原諒你。”
傅子音目色猩紅,被綁在床榻上動彈不得,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支吾。
“不管你叫什麼,小爺看上你了,你放心……小爺會對你負責。”孫玉成閉上眼,輕嗅着屬於傅子音的淡淡清香,“雖然小爺已經有妻室,但給你個寵妾的身份,還是不成問題的。”
即便,是個平民百姓家的女子。
妾,無所謂。
傅子音,眥目欲裂。
忽然間,外頭傳來刺耳的嘈雜之音,緊接着便是“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用力踹開,一道黑色的身影,裹挾着冷夜裏的風,寒戾刺骨。
孫玉成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被人從床榻上揪了下來,迎面便是狠狠的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腦子裏嗡嗡作響。
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敢碰她,你找死!”
嘴上的布團被扯下的瞬間,傅子音眼睛通紅的瞧着出現在眼前的人,只覺得四下都安靜了,好似天地萬物都在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他說了一句,“音兒,我是小白。”
傅子音“哇”的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