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三江之禍2
夏侯雅自己也被災民打傷了右腿,在求助駐守附近的嵐田軍無果后,只能上奏報告朝廷,祈求兵力增援。
夏侯雅在奏書之中自然是極盡抹黑災民行為,稱他們罔顧聖恩。但他並不知道縣令通過嵐田軍呈遞了另外一份奏書,替災民鳴不平。要知道若非天災,三江也算是富庶之地,縣令也是三江本地之人,父母兄弟親友世代皆紮根於此。
瞧見夏侯雅等人如此行事,糟蹋百姓活下去的希望,他的憤怒亦不遜於那些災民。他在這個位置上二十餘年都沒有挪動過位置了,他從剛開始的失落無奈到後來的安於此處,看見自己治下的三江百姓安居樂業,才覺得自己為人父母官,也有了幾分得意。
如今他多年來的政績,被這些人一手摧毀殆盡,如何能不憤怒,那些災民平日裏也都是自己人,當初飢荒剛開始,他也是把自己家中所有的存糧均發放了下去。還帶着人說服縣中的富戶和糧商,調出了不少的陳米救濟,儘力想要讓百姓撐過冬天,等到來年開春。
炎憫華看着議事堂里百官各有建言,有的說不管如何要先派軍隊鎮壓叛亂,也有說安排賑災的銀兩需要重新發放,也有說要開放附近的屯田糧倉,讓災民先看到利益,才能夠安撫下災民的情緒,等等。
荀玉道,“三江的縣令在百姓中尚有威望,若此次主事換做是三江縣令,或許還有轉機。他能在此時找到嵐田軍的曹將軍上奏,也算是個有勇有謀之人,奏疏中言辭懇切,也是盼着能平息災情之人。有如此父母官為災情奔走,倒是比朝廷再派官員下去強些。”
“尚書的意思,也是讓本宮先更換主事之人。”
“臣的一點愚見罷了。”荀玉道,“夏侯雅乃是朝廷派下去的官員,行事齷齪,已是不得人心,若再派朝廷官員下去,一來並不熟悉民情,尚需要一些時日才能上手,但災情人情嚴重,只怕也是不能多了。二來縣令對於災民來說,算是個自己人,災情發生以來,一直都在前線,對情況最是了解。方才的奏疏中,三江縣令也提出了需求,這便說明他心中已有應對之策。此等人才,若不能物盡其用,豈不是可惜?”
風孟武沉思片刻,其他官員紛紛附和,“臣附議。”
風孟武看向炎憫華,“華兒覺得如何呢?”
話音剛落,這議事堂中的所有人都將目光看向炎憫華。
其中大家從進來看見炎憫華開始,就有所猜疑,她一個外州之女,為何會在這裏,甚至還能旁聽他們議事。可是必經風孟武沒有讓她離開,大家也不好表達自己的不滿。
現在風孟武點名讓她表達下自己的看法,他們也想聽聽她能說出什麼來。
炎憫華心裏嘆了一口氣,還是拱手道,“各位大人乃是冥朝的棟樑之才,所言所見自然不凡。”
“拍馬屁!”風孟武道,“這些華而不實的話,就不要說了,說點跟他們不一樣的。比如說,若是炎州今日發生如此災禍,你打算怎麼搞。本宮這奏疏都讓你看了,你再說這些,可就沒意思了。”
幾位官員方才還在為了賑災之事,互相爭執不下,如今聽見風孟武的話,也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方才還劍拔弩張的氛圍,瞬間消弭於無形。炎憫華不得不感慨,一個上位者尚且能用一句話就將群臣掌控於其中,難怪風州能人賢士眾多。她想走到那一步,也不知道需要多久的時間。
她清了清嗓子道,“災民所謂的叛亂,也不過是為了能有一條活路,此時派兵鎮壓,固然是在短時間內能夠控制住局面,但從長遠來說,會給大人在民間留下暴虐的話柄。何況此事,罪本在夏侯而非百姓,此事若強權執行,於仁義二字上,大人便站不住腳了。
災民所為,既是為求生路,那大人便給出一條生路來,借夏侯人頭先安民心,再立修路、修壩為工程,以糧食作為工酬。百姓一方面為了眼前的生計,自然盡心儘力,再則工程結束,也是有利於民生之事,功在社稷,將來百姓們得了福祉,也是對大人感恩戴德。
冬日可有一碗暖飯,來年春日不可耽誤春耕,這期間要做的事情還多着呢,一個三江縣令可忙不過來,大人還是需要從朝廷中調派官員前往才好。
臣女的一點愚見,還望大人和諸位先生不吝賜教。”
話音剛落,風孟武便哈哈大笑起來,“你們都聽聽,難怪都說‘後浪推前浪’,後起之秀不可小覷啊!尚書,以為如何啊?”
荀玉拱手道,“炎姑娘所言,頗有見地,只是做起來,還需要從長計議。”
風孟武道,“那邊好好從長計議。就以尚書為首,這兩日呈上個條陳來。”
這話的意思就是想要按着炎憫華所言來執行了。諸位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暗潮洶湧。
“退下吧!”風孟武擺擺手,眾人都識趣離開,但風孟武還是留下了馮校。
看着炎憫華離開的身影,風孟武問馮校道,“瞧出什麼來了嗎?”
“炎姑娘,大約真的有鳳命在身。”
馮校天生盲瞎一目,但其實這一目並非真的盲瞎,乃是天眼,機緣巧合下有時可窺見天機。這也是風孟武十分倚重他的緣故之一,他私下十分擅長周易之道,所見之天機,多有奧秘。
風孟武不得不嘆了一口氣,“天意啊。”
若他早些時候見到過炎憫華,或許他根本就不會讓風淩徳退婚。
“炎姑娘雖與二公子退了婚,可大人的公子又非只有二公子一人。”
風孟武何嘗不知道,諸位公子中,若是論起來,也只有風淩徹是最合適的世子人選,可每當他看見風淩徹的臉,他總能想起他的御兒和律兒來。或許御兒的死應該怪他自己,那麼律兒呢?
他就不相信,他的老大就真的那麼無辜。
一個連幼弟都容不下的人,待他百年之後,如何能不同室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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