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唯一不舍的人
“二姐姐”
就在眾人側耳傾聽那女官所說的話時,一聲“二姐姐”傳入慕沉香耳朵里,回頭看時,卻是那個永遠也退不掉脾氣的慕東山。
或許,除了財叔以外,慕東山是整個慕府還記得自己的人,雖然他腦袋有些痴痴傻傻的,但是,在慕沉香眼裏,他比那些真正聰明的人還要聰明,一顆赤子之心從未改變,慕沉香不由得打心底里高興。
“東山,你來了,我還以為沒人送我一程呢”
“二姐姐不要說胡話,什麼叫做送你一程!”
“沒什麼,咱們安靜些,聽女官大人說話吧。”
慕沉香摸摸他的頭,即便現在他的身體比自己強壯,高大。
“嗯,聽姐姐的,姐姐說什麼就是什麼,我好不容易才逼迫父親說出你的下落呢。”
那女官見眾人寂靜下來,清清嗓子,開始慢慢道來。
她所說的要求很簡單,也是最難的,在場所有人恐怕大多也是早已有所聽聞,又或者在閨閣中便已了解過了。
即使如此,那個選秀女官仍然提醒道:
“宮裏的選秀恐怕大家都知道,但是,我還是重述一遍。”
“其一、烏髮蟬鬢
其二、雲髻霧鬟
其三、娥眉青黛
其四、明眸流盼
其五,硃唇皓齒
其六,玉指藕臂
其七,細腰雪膚
其八,紅妝粉飾
其九,肢體透香
其十,三寸金蓮
若是天生便擁有一雙金蓮小腳,也是極好的,若是沒有,吃一些苦頭也是能有的。
其十一,年齡處於十五歲至十七歲,超齡者請自己退出去吧。
其十二,祖宗三代有犯王法者,不得選秀入宮。”
僅僅這十二條,便讓在場五六千秀女叫苦連天,即便有近兩千人符合滿足前九條,這第十條“三寸金蓮”也成了另一道難關,阻礙了近一千人。
五六千人瞬間退去五千多人,只留下近一千人,看着這麼多人退去,選秀的女官頗為得意的點點頭,笑到:
“嗯,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一次竟然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這是有教養的人多了嗎?”
最後,仍然剩下八百多人留下,慕沉香赫然在列。
看到還有這麼多人,這女官不再說什麼,只是語重心長的勸誡到:
“。各位娘娘們都準備好了?那麼便可以踏入這道門了,踏入這道門以後,你們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無論以後如何,除非是死,又或者有令牌,否則這一輩子不可能再踏出這道門一步。”
“一輩子不能再踏出這皇宮一步?你這女官是在嚇唬我們不成?”
有人這樣問道,她的話才說完,那個女官只是一個眼神,左右小斯便上前將她押住,那女官忽然變得兇狠起來,咒罵道:
“好個賤皮子,這還沒進宮呢,話語間就這麼沒教養,也好,老奴便替你爹娘教訓教訓你,也好讓你知道知道規矩,給我掌嘴。”
幾個小斯不是一般人,都是大內殺人如麻的御林軍,他們只是幾個巴掌,那個秀女嘴臉便已經紅腫如豬頭,青一塊,白一塊,紅又是一塊。幾個小斯沒有住手,沒有那個女官的命令,他們不敢停手,直到這個秀女的臉沒了正形,她才命令到:
“罷了,停手吧,將她趕出去,終身不得再作秀女入宮。”
又對剩餘秀女道:“各位娘娘們,想好了嗎?入宮的事宜還沒有完成,接下來,還有更多事宜呢,我們便不要再耽擱了。”
剩下的還有什麼事情?剩下的沒什麼事情了,無非是驗明正身,調查身份來歷,還有驗視處子之身而已。
進了那道門,便如同走進地獄,所有人都以為那裏面有榮華富貴,其實那裏還真有,建立在屍山血海上的榮華富貴,只有殺人不用刀的閻羅才能享受。入了宮以後,性命便不再是自己的了,甚至,有可能只是他人手中的籌碼。
“各位娘娘們,準備好了,我們便進入這皇宮之中吧。”
在十幾個大內侍衛的推動下,那個道朱紅鐵門漸漸打開了,露出了裏面的朱紅宮牆,潔白如玉的地磚,氣勢恢宏的宮殿。
“真是個絕妙華美的牢籠啊。”
雖然不舍慕東山,她還是義無反顧鬆開他的手。
“東山,以後,要找個漂漂亮亮的老婆,不要委屈自己。”
慕東山雖然不舍,但還是不得不哭着放手,他人雖然痴痴傻傻,但有些事決不糊塗,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
“姐姐,要回來。”
“嗯,姐姐答應你,”
慕沉香心裏難過,很快,她便要成為那絕美牢籠中的一員,入了宮,一切才剛剛開始。
最後,只有六七百人自願入宮,其餘人等全部自己回去了,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第一日,這七百多人被安排住在儲秀宮中,享受了兩天好日子,這兩天之內,有人侍候着,吃的有人送來,穿的也有人送來。
第二日,宮娥送來宮裝,其他人穿的是什麼,沉香不知道,但是,宮娥送來的是一件鵝黃淺底齊胸襦裙,這倒是與她前日裏入宮來時的那一件很相似,可見宮裏的人有多用心。
第四日,彷彿是好日子到頭了,慕沉香心裏有些不舒服,原本有些吵吵鬧鬧的儲秀宮這一日變得很安靜,她原本想出去看一看,但是,選秀的女官曾有命令,命眾人在儲秀宮中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隨意出入。
就在忐忑不安之際,突然有四個女官闖入她所在的房間裏,二話不說便將她用大被裹嚴實了,抬到一處不知名的房間中,將她全身衣物扒了,為她焚香沐浴。
當將她全身衣物扒去之時,一眾女官不由驚嘆不已:
“烏髮蟬鬢,雲髻霧鬟,娥眉青黛,明眸流盼,硃唇皓齒,玉指素臂,細腰雪膚,紅妝粉飾,肢體透香,她全部都符合。”
最讓她們驚嘆的,便是這肢體透香,其實,沒幾個是真正肢體透香的,不過是沐浴時用了些香草而已。所以,這肢體透香,不過是故意唬一唬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不知天高地厚的秀女們的。但是,慕沉香是真的有體香,即便她們所焚燒的香葯也掩蓋不住她身上的體香。
“好了,既然如此,檢查她是否是處子之身吧。”
將她整個人自藻缸里抬出來,看到她身上一切,讓即使曾經身為女人的她們也有些羨慕嫉妒。
廖沉香知道她們在檢查自己的身體,冷漠着,任由她們的手去觸摸自己的身體,都被她們看了個遍。
她雪白的肌膚原本是長期處於陰暗竹林中,又因為吃的東西不能供養身體所致的一種病態的雪白,但是,在她們看來,那就是天生麗質,是上天賜予她作為一個女人做好的禮物。再加上她的身體本來就有些病態,如此一來,她看上去已是自生一股柔弱的感覺,令人望之生憐。
但是,在她們而言,卻是羨慕嫉妒,羨慕嫉妒之外,就只有恨,她們曾經也是女人,為了在宮裏生存,像太監被閹割了一樣,把自己身為女人的幾個非常重要的特徵摘除了,如同太監被閹割一樣,她們也是不男不女的存在,她們的臉色比廖沉香更白,死氣沉沉的慘白。
驗證是否是處子之身的過程中有些痛楚,更多的是令人難以啟齒,但是,她全都忍受着,只允許自己流一兩滴眼淚。
這些為她檢查身體的人比她更慘,她們所承受過的痛苦是自己方才所受的百倍不止。她們只是喝了一碗麻湯,而後,以鉤子鉤入身體之內,將子宮勾住,由男太監用木棍在腹部不停敲打,直到能夠將身體裏的能夠孕育後代的東西拉出來,再將前胸割掉,以火灰敷上止血,傷口癒合以後,她們,就成了和太監一模一樣的不男不女的存在了。
“沉秀女在哭些什麼呢?這宮裏的人除了為皇上哭以外,是不能為別的人哭的。”
她已經穿好了衣服,那個女官推門而入,她雖然已經五六十歲了,仍然塗脂抹粉,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但是,也有些徐娘半老的風騷韻味。她一進門來,便將那幾個女官屏退了,也好讓廖沉香哭個痛快。
廖沉香哭泣着,抽泣着,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哽咽着哭訴道:
“沒什麼,民女只是入宮已久,思親心切,想起我那早早就過世了的母親,不由悲從中來,讓媽媽生氣了。”
女官上前,輕輕將她攬入懷中,雙手撫摸着她的後腦勺,安慰道:
“哎喲,小冤家啊,媽媽最是見不得你們這些女兒哭泣,讓媽媽好生心疼,怪可憐見的。”
在她懷裏哭了許久,廖沉香終於止住傷心,不再哭泣,雙手捧着她的手,又輕聲抽泣起來:
“唉,我那命苦的娘親死的早,今日見到媽媽,不由生出一股親切之感,或許上天可憐,讓我在這裏得見媽媽,以後,我便將媽媽當做娘親,我這手上鐲子是娘親唯一的遺物,便將它送予媽媽,還望媽媽成全。”
說著就要跪下,被她生生扶住。
“哎呀,這!這可使不得啊,老奴如何當得?”
“媽媽,你便答應了沉香,以後在這宮裏,沉香也好有個念想,我會時常記得媽媽的好,才有在這宮中活下去的希冀。”
說著,不由她扶住,生生的跪了下去,祈求到。
這女官終於有些心軟,將她扶起來,道:“好吧,媽媽也挺喜歡你的,就成全你我的這一段緣分吧。”
“如此,沉香便多謝娘親了。”
“艾,媽媽就喜歡這樣的這樣的孩子。”
她這一聲“艾”真回應得比親生母親還有親切三分,然而,或許連她也分不清這其中究竟有幾分真情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