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永遇樂 天山雪

李江心與風朝闕的車轎離開梨園不遠，風朝闕便叫停了抬轎的侍衛，出了車轎。

李江心也出了車轎，茫然的看着他：

“師傅，怎麼了？”

此時的他已經沒有了怒火，比起杜明禮故意的刁難所帶給的面子上屈辱，風朝闕更重要。

風朝闕看了看遠處高天，那裏一片白雲，有絲絲陽光灑向大地，是春天快要到了。

他莞爾一笑，向李江楓辭行：

“江心，為師時日無多，這便要回天山了，你且保重。”

“師傅……，這就要回去了嗎？”李江心不舍，卻又不敢挽留。

“是啊，你雖然還未到而立之年，心中卻早已生出許多陰謀詭計，為師希望將你導上正途，你可知為師的用心？”

“師傅……”，李江心不知為何，心中既害怕，既渴望他能留下來。

風朝闕轉身，嘆息，搖頭，久久沒有言語。

李江心心中有苦，有話也說不出。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從未後悔，只是不明白，自己做了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卻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除了這個皇位。

“師傅，應該知道吧！”他問道。

“是，為師都知道，所以，更希望你回頭，如今三國攻打大涼，你不能走上陳參商的後路，要將大涼帶上一條如秦國一樣的路途。”

果然如李江心所料，風朝闕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卻依舊肯收他為徒，這就是天山風朝闕，策夢羅喉。他心繫天下，只為大涼而來。

“為師要走了，臨走之前只想告訴你，英雄尚且不問出處，更何況，你乃是一代帝王，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李江心閉口不言，命所有人退下，他要與風朝闕話別。

待到所有人離開之後，梨園之外的這條小路上只有他們兩個人，李江心畢恭畢敬，靜靜聽着風朝闕的教誨：

“你有心機，沒錯，為你心中所求，沒錯，過去的不需要後悔，但是之後，現在，你需要背負起你作為君王該負的責任，知道嗎？”

“是，師傅”，李江心恭敬點頭。

“為師雖然離開，但若是你有難，為師還會回來，或者，待到明年十冬臘月時，為師也還會回來。”

“對了，這靜華宮中還沒有御林軍巡邏吧”，風朝闕忽然問道

“是，因姑姑之故，暫且沒有。”

“告訴你姑姑，三天後，御林軍開始巡邏靜華宮，放心，有為師在，她不敢說什麼。”

說完，風朝闕命李江心將他所帶的琴抱來給他，那琴一直在湖心亭中。

李江心畢恭畢敬的去了，然而，當他一個人跑到湖心亭中抱起琴，往回跑時，卻看見天山一道白色身影隨風而去。他白衣飄飄，長發隨風飄舞，宛如仙人，李江心知道，那是輕功而已，這世上沒有神仙，可是這一刻，他但是希望風朝闕真的是仙人。

只有仙人，才能那樣大度，包容下自己所做的一切，饒恕自己所犯下的錯，並且教導自己武功，指點自己策略。

抱起琴之後，琴下壓着一個香囊，上面寫到：

“危難時方可打開”。

風朝闕是怕他挽留自己，財故意讓他來取琴，他明白風朝闕的心思，呆立在原地，久久之後，風朝闕的身影選了，他才大聲喊到：

“來人，命禮部，開春時朕要去大菩提寺廟誦經祈福，着禮部儘快安排。”

前來聽候命令的小德子怔住了，大菩提寺！那裏是離亂葬崗最近的寺廟。

風朝闕說過，來年十冬臘月他還會再回來，想來開春不遠了，昨日打在湖心亭中的閃電着實奇怪。但是現在想來也沒什麼，馬上要開春了。

上天打點春雷沒什麼，只是提醒地上的人，快要開春了。

梨園中，樂師們依舊不停的訓練着，吹奏着他們的曲子，慕沉香走向窗邊，聽見一聲燕子的叫聲，恍然間推開梨園的春，一絲陽光灑向皇宮，向著遠方而去。

“要開春了嗎？”她有些不信，日子過得竟然這般快，慕東山，陳宮他們出徵才沒有多久，彷彿就在昨天。

自從上次那封家書送出去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收到慕東山的回信了。

天山上，那裏終年積雪，雪不到七月是不會有融化的跡象的。

“呼呼”。

漫天風雪飄舞，連遠山的一點景色也模糊了，風雪的聲音把世間一切的聲音也掩蓋了。但是，就在這風雪瀰漫中，不知何處隱隱傳來人聲，伴着琴音：

“暮行天山雪，晚來飛霜意。舊時阮郎歸故里，驚鶴起。塞外曲，寒鴉未識寒天璧，二旬春秋過，切切悲莫鳴。”

在這裏，看不到飛鳥，看不到人的痕迹，看不到景物，除了一片雪白與積雪之下露出的一點山崗的青黑色，再也不見其它。

可是，就是這樣毫無生機之地，千年積雪之下，卻隱藏着一座明玉樓。此樓建立在地下，沒層樓都是機關遍佈，沒層樓都暗藏玄機，但是，這諾大的明玉樓，卻只有一個人，而現在，裏面多了一個人。

初入明玉樓，李江楓便震驚了，沒有想到，那個平日裏看起來斯文平靜的風朝闕竟然有這樣的手筆！只是，他不明白，諾大的明玉樓，為何只有他一個人？

聽見外面的琴音，李江楓知道，明玉樓的主人，風朝闕回來了。

燭火通明的房間中，頭頂上的樓梯上走下一人李江楓不用想也知道是他回來了。他既然回來了，也應該為自己帶來了前方戰事消息，還有皇宮中的消息。

李江楓沒有迎上去，慵懶的坐在地上，手中無趣的翻着手中的一本書籍。這間房間中什麼也沒有，只有書籍，牆壁是一圈書架，而後是一圈一圈的書架，還好有過道，否則這裏就被書籍堆滿了，連站腳的地兒也沒有。

風朝闕並沒有關押着李江楓，但是在這個天山上，就是在關押着他，除了風朝闕，無人能隨時隨地出入天山。

養傷幾個月，李江楓已經痊癒，再次見到風朝闕，他自地上坐起來，不正經的向他抱怨：

“終於回來了，還好本王常年呆在軍中，能自己照顧自己的伙食，否則還真要被餓死。”

風朝闕並未理睬他，在書架前一張案桌前坐下，隨手攤開一張地圖，抬眼看一眼李江楓，手指指着地圖示意他過來：

“好友，我為你帶來了前方戰事消息，可想知道？”

李江楓想也不想，起身往他身旁走去，邊走還不忘調侃他：

“我發覺，你很喜歡陳參商的詩詞，走路都要吟唱着。”

風朝闕瞥眼看了他一眼，低頭看着地圖，開始自言自語：

“你知道，慕沉香是如何處於深閨之中，運籌帷幄於千里之外的嗎？”

李江心一愣，沒有回他的話，走到案桌旁坐好。

“那你又知道，我是如何讓她出手的嗎？”

李江楓搖搖頭，不說話。

風朝闕又瞥了他一眼，這一次，依稀可見他眼中眼白。

“好吧，我以琴音入夢之法，勾起她思親之情，之後讓她親自出手，結果，她的天賦異稟着實令我刮目相看。”

風朝闕解釋之時，李江楓已經看懂了地圖，風朝闕很聰明，也很捨得。一張地圖極其珍貴，如劍門關地圖乃是無數人的心血，為了詳細描繪一張地圖，不知多少人親自跋山涉水去查看當地景物，風物地貌才畫出的地圖，他卻在地圖上用了紅黑兩種顏色的箭頭畫出了雙方的行軍路線，李江楓一眼就看出了，紅色的便是張傑昌，黑色的是慕東山。

“如何，看清楚了嗎？”風朝闕指着地圖問道。

“這就是你的女人，你的徒弟做的好事。”

說話時，風朝闕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對慕沉香兵法的喜愛。

李江楓看了一眼，慕沉香行軍確實巧妙，以攻為守，以進為退，主動放棄除劍門關之外最重要的五個關口張傑昌，而自己卻跑去攻打張傑昌身後的平五，江**，阻斷敵軍糧草。

這樣一來，張傑昌便斷了糧草供應，唯有兩條路可走，一者，繼續向漢中方向進軍，但這是孤軍深入，張傑昌必然不會這麼做。二來，便是放棄劍門關，回頭重新奪取平五，劍閣，江心等關。

這樣的打法也充滿了危險，一旦張傑昌與後續兵力互通消息，便可前後夾攻慕東山，慕東山危矣。但慕沉香早已料到這一點，因此，讓慕東山打下關卡之後不要佔據，立刻撤兵，埋伏在此關卡的路上，伏擊前來救援或是攻打的敵軍，如此重複上演空城計，聲東擊西，使得天下第一雄關，自古以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的劍門關變成一個燙手的山芋，兩方都在覬覦劍門關，兩方卻都不敢佔據劍門關，誰佔據了劍門關，便要直面敵軍。

但話說回來，慕東山佔不佔據劍門關無所謂，只要張傑昌不退兵，他佔據着，遲早也會被他攻下。最為不利的還是張傑昌，他若是攻下劍門關，就要與後方糧草供應斷絕來往，如此一來，他佔據着劍門關，就是自找死路，隨時可能被慕東山與劍門關守軍關守約前後夾攻。

風朝闕只拿了一張劍門關的地圖，其他兩地的地圖卻沒有，李江楓有些迫切了，但多年行軍佈局，他知道他此刻不能慌，只有冷靜下來，才能想到辦法。為今之計，他只能屈服風朝闕的淫賊之下，祈求道：

“為何只有劍門關地圖，佳興關，狼山關呢？”

風朝闕面無表情，低聲細語：“陳宮到了佳興關之後，守了兩個月，佳興關便被曹文沖攻下，陳宮退守莫子關，至於宇文懷與李正麒！”

風朝闕正說到關鍵時候，又忽然閉嘴了，李江楓嚇壞了，從他的表情上已經看出了不妙之處：

“看來，皇叔不敵宇文懷，已經殉國了。”

“非也，他們兩個沒有動。”

“什麼？”李江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鳳朝群再次肯定的說到：“你沒有聽錯，他們都按兵不動，兩人既不出兵，也不退兵，初時，李正麒還出兵過幾次，但都被宇文懷打退了。”

這樣的事情，李江楓只是冷冷一笑，風朝闕也淡淡道：

“他不是不動，而是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