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038禮樂醫書
038禮樂醫書
沈清如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似乎從她那句“不必了”出口之後，這位脾氣古怪的侯爺就沒再開口說過一個字。
好像，在鬧彆扭……
還是盡量離這位侯爺遠一點為妙，沈清如努力縮了縮身子，霍侯爺全身上下散發的冰山氣場讓她覺得這馬車裏……更冷了。
僅僅在一刻鐘后，沈清如便站在紫禁城大門外，不由得感慨，侯爺的馬車就是比相府的馬車快。
她左手攜着沈慧玉，姐妹二人一起躬身向侯爺行禮道謝，霍侯爺勉強對沈慧玉微笑了一下：“五小姐不必客氣。”
霍侯爺冷哼一聲，完全無視沈清如的存在。長袖一甩，芝蘭玉樹般的霍侯爺瀟洒的揚長而去，扔給沈清如一個冷漠的背影。
沈清如倒也沒覺得意外，這些皇孫貴族們脾氣不好的太多了，霍侯爺文采武功本來就是這些年輕公子中的翹楚，脾氣古怪自然也不遑多讓。
又過了一刻鐘，沈清如才等來了相府另外兩輛馬車，沈慕芸裊裊婷婷的由丫鬟扶着下了馬車，望見沈清如眼中恨恨的目光一閃而過。
沈慕芸的身後跟着的是被沈清如救下的少女楊靜姝，在沈慕芸艷光四射的襯托下，原本便只容貌清秀的楊靜姝更被襯的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可楊靜姝倒是渾不在意，低聲向沈慕芸道了謝，毫不意外的收到了沈慕芸身邊丫鬟鄙夷的眼神，她的眼睛在看到沈清如的時候情不自禁的一亮。
沈清如亦對她報以微笑，對楊靜姝這不卑不亢又極有上進心的女孩，她確實很欣賞，若二人都能考入太學，今後說不定會成為關係不錯的朋友。
沈華靜仍然低着頭不發一語，自王氏死後她變沉默了許多，不復以往的跳脫跋扈。她不再用仇視的目光看着沈清如，也不像從前那樣喜歡追在沈慕芸身後，而總是一個人默默的躲在角落裏。
沈清如也不在意，她提醒過沈華靜，沈華靜能悟到多少，便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沈慕芸一馬當先的走在最前，在路過她身旁時鳳眼斜睨了一眼沈清如，冷笑：“怎麼？昀陽侯爺沒帶大姐姐進宮去？”
沈清如懶得理會，微笑着招呼：“三妹妹，四妹妹，靜姝姑娘，我們一同進去吧。”
楊靜姝感激的跟在沈清如身後，這位小姐不顧危險救了她的性命，還對她這般照應，她從沒想到相府大小姐會那麼和善可親。
眾人依次踏入宮門，宮裏早有接引太監等候，見了沈家諸女連忙上前招呼，引到承華殿等候。
承華殿裏，沈清如遇到了不少熟人，上次宴席上認識的工部尚書的千金趙瑞霞，大理寺卿的女兒林沁雪，還有嘰嘰喳喳的慕容青雲。
慕容青雲從上次宴席上與沈慕芸公開翻臉后便勢同水火，見了面也互不搭理，相反對沈清如倒十分欣賞，此時見了沈清如倒是笑着趕來說話。
沈清如也笑着答禮，對性子直率的慕容青雲她的印象也不錯。沈慕芸也有一干關係不錯的朋友們，此時也以沈慕芸為中心聚在一起談笑正歡。
慕容青雲與沈清如的話題，其中大半是以諷刺痛罵沈慕芸為主，沈清如甚無奈，只好保持微笑的表情聆聽。
慕容青雲說的口乾舌燥，正吩咐隨行丫鬟找水喝，瞥見沈清如身後站着的楊靜姝，不由撇撇嘴：“哪裏來的窮酸！”
她的嗓門甚大，整個殿中都能聽到，沈慕芸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楊靜姝縮了縮身子，垂下眸子，晶亮的大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水，她忍了又忍，還是有一兩顆落到承華殿晶亮的地板上。
沈清如立在一旁望向那地板上的水光，心中沒來由的一酸，她握住楊靜姝的手，沉聲道：“慕容小姐，這位楊姑娘是我的朋友，還請你注意言辭。”
慕容青雲本是個脾氣火爆的性子，若換了旁人，早已爭吵起來，只是她極力想與沈清如交好，只悻悻的撇了撇嘴，勉強忍住了火氣。
楊靜姝感激的握緊了沈清如的手，大小姐的手真是很柔軟，很……溫暖。沈清如安慰的對她笑了笑，雖然太學招生無論門第，然而縱觀殿中諸女，多數都是朝廷重臣的女兒，平民百姓寥寥無幾，出身寒微的楊靜姝能站在這裏本就不易。
不一會，掌印太監來到，將殿中諸女帶往考試場地。
本次太學考試分為四科，分別是禮，樂，醫，書。
禮學學生，畢業后可入禮部做女官，負責祭司事宜，接待外賓，甚至部分有機會出使列國。其中部分佼佼者，可為皇后，妃嬪們的貼身女官，負責教導皇子，公主。
樂部，則是大部分應考女孩們希望考入的。樂部學生多擅樂律，精通舞蹈，其中才藝最出眾者，最有機會得到太子，皇子們的垂青，從而一飛衝天。
醫部則是應考女孩們最不希望進入的，學醫是件辛苦的事，耗時又長，縱然學成也不過是為宮裏娘娘們醫治病理，煎藥診疾，出身貴族的女孩兒們多半不願自降身價，干這種伺候人的活計。
書部，則對那些於音樂舞蹈平平的女孩兒們很有吸引力，書部出來的學生多半會博得一個才名，對今後嫁人也很有好處。其中佼佼者能成為皇后妃子們身邊的高級女官，幫助教導皇女們讀書，也是一條邂逅皇子貴人們的捷徑。
沈清如目光沉靜的望着四部，手中楊靜姝的小手微微發熱，沈清如轉臉微笑問道：“靜姝妹妹對哪一部有意呢？”
楊靜姝微微猶豫，還是據實以告：“我……我想入醫部……”與貴族女孩們不同，楊靜姝從來不做邂逅皇子們從此一飛衝天的美夢，她所想的，無非是從太學畢業，有一份穩定的活計和一個好名聲，再找個踏實的男人嫁了。
從實際角度來說，醫部是她最好的選擇，禮部，樂部對她來說太過遙遠，而書部，楊靜姝實在不認為憑藉自己認得的那幾個字能跟這些自幼有名師教導的貴族小姐們相比。而醫部，她的祖父是鄉村的赤腳醫生，耳濡目染下倒也認得些藥草。
懸壺濟世成為一代女名醫，對楊靜姝來說，實在是個太大的誘惑。只是像沈清如這樣的貴族小姐，大概會因為她選了醫部而看不起她吧？
沈清如面露驚喜：“真巧，我和妹妹一樣呢。”楊靜姝驚訝的睜大了雙眼，在看到沈清如眼中的真摯時也忍不住抿嘴微笑。
遇到沈小姐這樣的人，真好。楊靜姝默默的想。
禮部的主考官是禮部侍郎寧玦寧大人，寧大人人如其名，翩翩君子，溫潤如玉。溫潤的寧大人在考官席上一坐，瞬間吸引了大部分參加考試的女孩們的眼光，其中不少還害羞的低下了頭。
看來禮部為了招攬學生也是下了血本，甚至直接抬出了禮部的門面—寧大人，要知道寧大人當年參加科舉考試的時候可是狀元之才，只因長相太過溫潤俊美，才生生被先帝壓了兩頭，改點成探花的。
先帝曰：“如此才貌，他不做探花，誰做？”
倒霉的寧大人因皮相太好丟了到手的狀元，不過倒也因禍得福，大夏上至皇帝太后，下至販夫走卒都知道禮部有個寧大人因為長的太好才失去了狀元，寧大人名聲一時之間響徹大夏，自此被禮部當成門面使用。
寧大人往那一坐，唇角淡淡含笑，一瞬間便有不少少女內心深處拋棄了嚮往已久的樂部，準備改投寧大人……不，是禮部懷抱。
樂部的主考官來頭也不小，皇帝欽點的首席樂師—趙龜年大人。趙大人精通樂理，擅長編曲，多少貴族千金耗費千金只為得他一句指點。趙大人端坐席上，眼睛已經把下面待考的女孩們打量了一番。
學樂之人必須有天賦，沒有天賦只靠後天的奴隸是絕對不行的。趙龜年眼睛毒，來來回回打量幾番心中便有了定論。他的目光落到沈慕芸身上，微微點了點頭。
這些女孩中，只有這個才是天賦絕倫，出類拔萃，若善加調教，一定能繼承他的衣缽！
而望到楊靜姝時，這位首席樂師的眉頭緊皺。學樂之人最忌諱儀錶不整，這個女孩……哼，太學已經墮落到什麼阿貓阿狗都來考試的地步了嗎？
楊靜姝似乎接收到了趙大人不善的目光，幾不可見的身子抖了抖。
而書部的主考官劉明利大人，正暗戳戳的用小刀般的視線將身邊的寧大人凌遲了一遍又一遍。
沒錯，這位劉大人，正是和寧大人一同參加科舉考試的同科學子，最後被欽點了狀元的人。
劉大人被點了狀元，本來是那屆科考最大的贏家，無論如何都應該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可劉大人卻委屈透了。
原因無他，全天下的人都覺得他這個狀元是白撿的，是寧大人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