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叫春紅的這名妾,年在十七、八歲左右,沒塗什麼胭脂水粉,穿得也很簡樸,被明朗門外的侍婢領進屋后,幾乎是腳剛邁過了門檻,頭都沒有抬,直接就跪在地上,低眉順眼地稱了一聲,“妾婢春紅給公主殿下請安,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彼時,明朗剛用過早膳,正斜倚在後廳軟榻上,手拿一本標着‘秋花落’其實內里裝訂的是‘唐家兵法’的書,有一眼無一眼地看着。

用落在書上的視線餘光,瞄見春紅在榻下那麼遠的地方就開始給她磕頭,還口稱着‘公主殿下’,——這倒也沒有錯,她本身就是公主嘛。不過,難道在這王府里,更普遍的稱呼不應該是‘世子妃’嗎?

僅從這聲看似不以為然的稱呼里,明朗基本可以斷定,這女人有被漏掉的潛質,真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可這麼一個上不了檯面的女人,怎麼會成孟千宇的妾呢?

明朗倒不是好奇孟千宇的私事,她只是習慣性的不放過周邊出現的任何微不足道的東西,做到步步為營,可運籌為幄而已。

比如某一天裏厲王府真要是謀反,犯的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像春紅這樣給孟千宇做妾的女人要是漏掉就不好了。自己的情報部門還是有疏忽的地方啊,——不要瞧不起小人物,往往小人物在大事件里起關健作用。

妾室清早給正室來請安,這是每個府里最正常不過的事了。這也是正室立規矩的好時候,明朗對這個‘世子妃’的名頭都不在乎,更別說是這種在她眼裏只能稱得‘無聊’的規矩了。

她隨意地擺了擺手,略帶慵懶地說:“起來吧,水吟,賞!”

初次見面,做為新上任的‘世子妃’又是公主,見到比自己低級的妃妾給請安,總是要恩威並施的。

“謝公主殿下!”

水吟賞的是什麼,明朗看都沒看。她的眼神若有似無地掃到春紅剛剛還垂着的頭,在看到自己賞的東西后,快速抬起,笑得像秋季的菊花,心下便瞭然了。

貪財好啊……,不貪點什麼,來一世,枉為人。

明朗正打算打發春紅走時,堂外又傳來茹側妃求見的通稟聲,而通稟聲剛落,還未及明朗說“宣”,柳品茹已經如嬌風弱柳般地隨孟千宇一前一後的進來了。

柳品茹着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綉着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纖纖楚腰束住,長發挽得流雲髻,插着金步搖,隨着巧步輕擺。臉上略施粉黛、氣質若蘭。舉手投足間、儘是儒雅,倒不愧對她書香門第出來的大家閨秀的身份。

和孟千宇見過幾天了,今兒總算看到這男人臉上有真正的笑容了。對着自己喜歡的女人,感覺是不同嗎?……

待孟千宇和柳品茹走到近榻前,明朗才放下手中的書,緩緩從榻上起來,“世子爺過來了,臣妾給世子爺請安了!”

說是請安也只是福下身而已。

孟千宇身邊的柳品茹按理也應該像春紅一樣給明朗磕頭行禮,可柳品茹卻並沒有這麼做,倒是學着明朗做了一個福身的禮,尊了一聲,“妾妃柳品茹參見公主殿下!”

春紅進來的時候,叫的也是‘公主殿下’,但春紅是什麼身份,那不過是個沒有什麼見識、身份低下的小妾。明朗看她的一舉一言,基本斷定這人出身不高大抵是家生奴或是買來的丫頭婢子這類的。分不清叫什麼也是情有可緣,且口稱公主時,那態度是十足十的尊重。柳品茹卻是不同的。

柳品茹是什麼出身?一家子的翰林,自小教導的禮儀也應該讓她知道什麼時候該稱什麼的吧。這聲‘世子妃’就這麼難叫出口嗎?這個頭就這麼不好磕嗎?

明朗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側目看了柳品茹一眼,笑着說:“看茹側妃這病是大好了,本宮在皇城外養病時就曾聽說過茹側妃詩文絕佳,不說在京都女子裏數得一、二,就連男子也不如,本宮自愧,以後還要向茹側妃討教討教。”

孟千宇聽到明朗誇獎柳品茹,心下燦然,臉上的笑容更深。

柳品茹卻不覺得明朗這是真的想誇她。她在此之前,就着人探過明朗的相貌。可那天回門之日,她派過的小婢根本沒有資格擠進正堂,自是沒有見到的。只是聽來過鳳棲院,遠遠見過明朗的嬤嬤說,公主並非傳言裏的病弱丑顏。因此今早,她在妝容上費了許多心思,可這些心思在見到明朗后,她才知道自己有多麼可笑。

明朗的容顏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色,那是妄誇了,但這人就是有那個資本被別的女人攀比。無論你何種姿態站在她的面前,總會覺得有哪裏是不足的。面對着她那雙微微挑起的桃花眼,還有那淺淡到說有也可、說無也行的笑意,彷彿天地之間所有人和事,都不值得一提。

——她就是那輪東海上的明月,有她在的地方,別人不過是旁邊被掩了光芒陪襯的星星而已。

本想在外貌氣質上壓住明朗的柳品茹,完全地失敗並完全地被刺激了。

她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孟千宇。這個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的男人自進來后,可能連他本人都沒有意識到,他的目光已經從自己的身上移到明朗的身上了,這簡直太可氣了。扶風弱柳似的身體已經忍不住有些微微顫抖了。好在她本身就是這樣的體質,兩旁人誰也沒有注意。倒是春紅……自從柳品茹進來那一刻,眼裏便有了恨意和狠毒的東西。那般的深刻。明朗是久在戰場的人,對這樣的殺氣感覺得特別敏感。她注意到后,更加對春紅這女人感上興趣了。

柳品茹不是個認敗的。自己今兒既然來了,就絕不是請安這事了。外表壓不上,還有別的。好在自己昨晚在聽到那琴聲和簫聲時,想了一晚,終是想明白一個道理。公主一個人,怎麼能同時既談琴又吹簫呢,還是那麼纏纏綿綿的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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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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