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宗鐸
番外之宗鐸(一)
趕到福州時,正好是夜裏。
碼頭上早已有人等着。
天上正在下小雨,細細密密的。
如歌手裏抱着披風,撐着傘快步迎上來:“爺,您當心腳下。”說著,她把傘遞給進忠,將披風為宗鐸披了上。
“怎麼你來了?”宗琮以拳堵唇咳了兩聲,清俊的臉上難掩疲色。到底是秋冬交替之間,他路上趕得急,這兩日身子有些不爽。
如歌瞪向進忠,似乎在埋怨他沒侍候好。
進忠用眼神跟她打官司,殿下趕路趕得急,這事又不是他一個當奴才能制止的,他倒也勸過,可殿下不聽。
宗鐸輕笑了一聲:“你別瞪進忠,是我急着想趕回來,畢竟在京里也耽誤了不少時間。”
如歌頓時緩和了表情:“我就是覺得他既然跟着您回京,就該把您侍候好。”
“不怪他。”
說著,他往前邁步,如歌忙把傘從進忠手裏搶了過來,跟了上去。
如歌是宗鐸剛到福建時,因為惹了一個當地的商人,對方不清楚他的身份,就買通了在福建一帶頗有名聲的猛虎幫,想買他的性命。
猛虎幫接連出手幾次,俱都被宗鐸躲過了,似乎也意識到這是個硬茬子,猛虎幫便換了策略,把如歌派了出來。
當時宗鐸正在怡春閣和人談生意,如歌就扮作樓子裏的頭牌之一。
初見宗鐸,如歌還挺詫異就是這個看似病弱的青年,竟能讓幫里的好手接連鎩羽而歸?可事實證明,小瞧了自己的敵人,就是輕忽自己的性命。
不過宗鐸沒殺如歌,放了她。
之後,如歌又扮作酒樓里的跑堂小二,車行的車夫,可俱皆被宗鐸識破,古有諸葛亮七擒孟獲,今有宗鐸三擒如歌。
第三次宗鐸將如歌放了后,如歌有點崩潰了。
問他想幹什麼。
宗鐸什麼也沒有說,可不久之後如歌主動尋到宗鐸,說要在他身邊為奴為婢,只希望他能放過猛虎幫。
這個時候,在經歷了一通圍剿后,猛虎幫已經意識到自己惹了不能惹的人。
如歌是猛虎幫龍頭老大之女,全名孟如歌。
……
回到宅子后,如歌勸宗鐸早些歇下。
他嘴裏應是,卻沒有離開書房的打算。
當初宗鐸赴福建后,聽了宗鉞的話選擇了微服私巡,先是扮作商人,成立了‘榮順商號’,后收服了猛虎幫,這些年下來榮順商號在沿海一帶也是大有名聲。
沒人知道這榮順商號是怎麼冒出來,在有人注意到時就以勢不可擋之勢吞併了不少人的生意。
現如今宗鐸在外面另有名頭,人稱榮三爺。
沿海一帶的官員都知道睿王在福建,可觀察了一陣,睿王並沒有任何動作,每次出王府都是尋一些文人墨客吟詩作對、喝茶下棋。也有人發現榮順商號似乎跟睿王有些關係,但沒有人把那個雷厲風行手段老辣的榮三爺,和溫文爾雅的睿王劃上等號。
在他們看來,睿王之所以來福建,是被聖上放逐了。
想想,蘇皇后再是賢良淑德,能把一個佔據着長子名義的皇子放在京里礙眼?枕頭風一吹,這不睿王就到福建來了。
來了就來了吧,只要別耽誤他們發財就好。
“您明日還要去見黑龍幫的人,還要坐船出海,還是早些歇着吧?”
宗鐸從卷宗上抬起頭來,微笑着道:“如歌你還是先去歇息吧,這裏不用你侍候,我看完了這些,等會兒就歇下。”
“你這人怎麼就不聽勸呢!”如歌道。
她氣得跺了跺腳,見宗鐸還是含笑着看着她,紅色的身影像一陣風似的捲走了。
門砰地一聲被從外面帶上。
屋裏有些安靜,氣氛也有些尷尬。
進忠瞅了瞅主子的神色,小聲道:“如歌姑娘也是擔憂殿下的身子。”
宗鐸往後靠了靠,揉了揉眉心:“我知道,可明天要去見黑龍幫,一去還不知幾日能歸,瑣事繁雜,這些東西不看完只會越積攢越多。”
進忠頓時不說話了。
見王爺逕自看着門的方向,只當他在為如歌姑娘生氣而發愁,他猶豫了一下,又道:“我聽小鄧子說,殿下回京后,猛虎幫的人來找過如歌姑娘,就是如歌姑娘那個未婚夫,姓趙的那個,似乎還有點不死心。殿下您既然挺喜歡如歌姑娘的,不如早早將她收房,給個名分什麼的,這樣一來您身邊也有個人侍候,也能免去那姓趙的再來。”
“瞎胡說什麼!”宗鐸皺眉斥道。
進忠當即被嚇得噤了聲。
宗鐸嘆了口氣:“進忠,你別亂想,我與她早有約定,明年便是五年之期,是時她自當歸家……”
門外傳來撲通一聲,似乎是什麼重物墜落在地。
進忠忙去開了門,門外卻空無一人,只地上掉落了一個托盤和一套衣裳。
衣裳是玄底暗紋,大袖的樣式。
這是榮三爺獨有的顏色。
與睿王不同,榮三爺慣是一身玄色,而睿王卻常是穿一身雨過天晴色的袍子,氣質和煦,清俊儒雅。
會出現在這裏,還拿着這些東西的,只會是如歌,看來如歌是聽見方才裏面說的話了。
進忠回頭看了看主子,才發現宗鐸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後,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門外。
這次看來是真要生氣了。進忠暗暗想着。
誰知臨着次日清晨宗鐸出門時,如歌又出現了。
她還是一身耀目的紅色勁裝,烏黑油亮的頭髮編了一條大辮子,垂在左肩上。身形高挑,身段玲瓏有致,手腕和腳腕上都綁了綁帶,背後背着一對鴛鴦刀。
如歌出現后,並不和宗鐸說話,明擺着是生氣了。
宗鐸問她可是用了早膳,她也不理。
一旁的進忠眉眼皆有眼色,就是心中隱隱感嘆,這般出色的女子可惜是個江湖人,身份太低了,不然……不然殿下何至於說出五年之後歸家之言。
讓進忠來看,殿下是喜歡如歌的,不然這樣一個人何至於能出現在殿下身邊?
說是保護,誓死效忠?
堂堂大周的皇子,身份尊貴的睿王,至於需要一個江湖人在身邊保護?可進忠又鬧不懂主子在想什麼,成天這般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在身邊晃來晃去,也能讓他絲毫不動心,清心寡欲得簡直就像個和尚。
閑話不多說,一行人很快去城外疾馳而去。
走了約莫大半個時辰的樣子,才來到一處海灘上。
海灘上佈滿了礁石,常人難以踏足,宗鐸不會武功,走得自然慢,如歌跟在他身後,似乎有些急了,踏步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幾個掠身就到了他們的目的地。
剛站定,她就匆匆放開手,臉有點紅,但還是板得像是誰欠了她幾百兩銀子,看都不看宗鐸一眼。
宗鐸失笑,正想說點什麼話緩和,這時水面上有了動靜。
眾人皆眺望過去,就見水面上划來數條小舟。
長不過一丈半,船底極淺,全靠人力划動。最前方的小舟上站着一個人,身形挺拔,看模樣不是一般人。
“睿王殿下。”待船將將靠岸后,船頭上的人幾個躍步踏過來,恭敬地向宗鐸行了禮。
宗鐸抬手:“不用多禮。”
“這裏不是港口,大船進不來,只能用這種船來接殿下了。”
宗鐸微微點頭,命道:“上船。”
話音剛落下,隨行的侍衛們已經迅速上前了。
這裏頭也就進忠和宗鐸不會武功,宗鐸又被如歌掠上了船,這領頭之人看到這一幕微微有些詫異,可見站定后的睿王不以為然的模樣,倒也沒露出詫異的神色。
就是可憐了進忠,幾乎是手腳並用爬上船來,衣服還被海水打濕了。
再對比宗鐸連袍角衣袖都沒亂,真是人和人不能比。
船往前行了約莫一刻鐘,終於見到大船了。
是一艘高約二十多米的龐然大物。
尤其小船行到近側,從下往上看去,更是感覺到這艘船的巨大。船舷上隔幾米便有一個黑黝黝的大孔,只要在沿海一帶待過些日子,便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炮口,上面裝備了佛朗機炮。
這是一艘裝備精良的戰船。
船上很快放下了軟梯,一行人相繼登上戰船。
這時,又一個穿着灰色勁裝的中年男子帶着人走了過來。
“睿王殿下。”
“周副將,不用多禮,這次麻煩你跟我走一趟了。”
“睿王殿下言重了。屬下來之前,秦王殿下專門交代過,一切為睿王殿下馬首是瞻,定要助殿下成事。且這些年若不是您支持皮島,我們這幾回也不能把那些金人打得滿地找牙。”
這些年宗鐸藉著商號賺了不少銀子,可銀子盡皆花在皮島上頭。
大周有水師,水師卻集中在閩浙福建一帶,那次藉著海路從皮島突襲金人大後方,已經讓蘇海等人意識到海路的重要。
去了皮島后,皮島四面環水,地理位置優越,可之前也說了大周是以步兵為主,為了對抗關外的那些游牧民族,後來才發展騎兵。
可關外已經耗盡了朝廷的所有精力,因着沿海一帶總鬧海寇,水師也能分上一杯羹,卻也只是一塊大餅中其中的一角。輪到皮島時,人力物力朝廷盡皆給支持,可聽說皮島還要練水師,一些大臣們就說話了。
也是以國庫的能力,實在再經不起組建一個水師。
士兵容易,但戰船乃至上面配備的火器,這才是大頭。
戰船上沒有火炮能還是戰船?
可大周的火炮在陸地上用用還行,炸膛頂多也就是死幾個人,可配備在戰船上,可能是直接損耗掉一艘戰船。
要知道造一艘戰船可價格不菲。
也就是說,只能去找那些佛郎機人買佛朗機炮。
可佛朗機炮也價格不菲啊,且想要買到並不是那麼容易,再加上一些其他零零總總的原因,皮島組建水師計劃破滅。
但宗鈐並不死心,而宗鐸來到沿海一帶,也意識到當地大商和一些當地官員的根深蒂固,而去了海上,腰桿硬不硬,能不能幹成大事,還得有自己的戰船才可。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沿海一帶的大商多是通過海貨賺得缽滿盆滿,你運一船貨出海,光靠貨船上的那點武裝力量,說不定出海就被搶了,自己沒有武裝力量,只能去走靖海侯府的路子。
可恰恰宗鐸最想繞開的就是靖海侯府。
所以這兄弟二人一拍即合,一個負責出銀子,一個在皮島偷偷造海船練水師,這些年下來也算是有些成績了,這也是宗鐸為何會選在這個時候,去和黑龍幫談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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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宗鈐是個沒有名字的孩子,其實有名字呢,人家悶聲干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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