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千金買馬骨

書院發出要招老師的公告，整個襄陽城跟炸了鍋似的，市井之中聊的全是書院招老師的事。

“聽說了嗎？麒麟書院要招老師。”說話的是一個面色泛黃，手上遍佈裂紋和老繭的山羊鬍老人，說是老人，但其實也只有四十多歲，只是歲月把他摧殘的有些厲害，本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木匠，木匠手藝之高，有一手絕技千機扣，做出來的東西是千變萬化，無比結實，讓鄉親們都戲稱他賽魯班，只是戲稱，畢竟匠人地位並不高。

本來這手藝也夠他養家餬口，只是人有旦夕禍福，何況這亂世，兒子不忍讓父親參軍，自己偷偷去了，傳來噩耗，戰死沙場，妻子傷心過度病倒在床，如今照顧妻子已經讓他分身乏術，鑽研木工活的時間也就少了，收入也就少了，收入少支出卻多，因為多加了一項湯藥支出，如今家中已經入不敷出，妻子不想拖累他，幾次想要了結餘生，奈何木匠有情有義，言說妻子若走，自己也不獨活，更何況先是白髮人送黑髮人，若枕邊人再舍自己而去，那他也確實沒有什麼念想了。

“這不廢話嗎？整個襄陽城都傳遍了，這和咱有啥關係，你也不看看他們的老師都是誰，水鏡先生，龐德公，麒麟子，代課的都是神農之女轉世黃月英，有這樣的璞玉在前，誰有資格去做麒麟書院的老師？”他的朋友這麼說道。

“說來也是。”木匠無奈嘆息：“只可惜我這一身木匠手藝。”

“嗨呀，我當什麼獨門秘笈呢，原來就是個木工活啊，這有什麼好可惜的？瞧瞧人家神農之女木工手藝，水車，自行車，艨艟，哪一個不比你那點微不足道的手藝厲害百倍千倍？別人放着好的不學，學你這做點木桶木盆的，別人有病啊？要我說啊，你那點微末手藝就別拿去丟人現眼了。”

木匠沒再搭理他這個朋友，人低谷到一定程度，便不屑再和誰有什麼爭論了，小瞧自己又怎樣？侮辱自己又怎樣？沒有力氣再把情緒弄得更糟糕了。

回到家的木匠整理了一下表情，希望不要讓疲憊掛在臉上，但事實上身體大部分時候是不由自主意識控制的，黯然的眼神，無法被蘋果肌帶起的嘴角，都讓你無從偽裝。

“跟你說，今天在外面到處都在傳麒麟書院招老師的事，老婆子，你說我這身手藝有沒有可能去報個名，聽說麒麟書院吃的好住的好，酬勞也豐厚，如果我真進去了，那可就太好了。”木匠沒有說如果進去了，家裏條件會有所好轉，因為這就好像在告訴妻子，家裏條件不好，只會讓妻子更加愧疚。

原本是希望用這樣輕鬆的話題，讓沉悶的家有點人情味，只可惜卧床的妻子回應他都很費勁，只是努力擠出一句：“不如就試試吧。”

木匠整個人一怔，從前妻子總會非常悲傷的說著“是我耽誤你”之類的話，這次卻如此支持，木匠有點難以置信：“你認真的嗎？”

妻子緩緩眨眼，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她也不準備再多說，因為這個時候只需要認可丈夫就行了，再多，都會顯得是自己不想拖累他，他一定又會動搖吧？

正在木匠高興時，忽然門響了，木匠問道：“誰啊？”

“請問是賽魯班賽老師家嗎？”外面的人高聲喊道。

聽到“賽魯班”，木匠知道是找自己，而且對方還客氣的加了個老師，想來沒有惡意，於是打開門，見是一少年，少年眉清目秀，高高瘦瘦，身上的衣服不像尋常人家，但也不像富貴家的公子，雖然身高有及冠之年的樣子，但臉上稚氣未脫，好像又沒有那麼大。

那少年見木匠后，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學生麒麟書院三年級生，梁晨，受院長命請賽先生來我麒麟書院任職教習。

木匠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而梁晨也不急，依然得體的站在一旁，等待木匠的回應，倒是裏屋聽到外面這動靜的妻子見木匠還不答應，幾乎用盡全身力氣說道：“老頭子還不快答應。”

木匠這才反應過來：“小兄弟可不要戲弄我這老頭啊。”

梁晨連忙說道：“不敢不敬師長。”說著便拿出一份邀請函，邀請函非常精緻，是用竹子和紅繩精心編製的小竹簡。

只是給木匠看，木匠卻一臉尷尬：“我不識字。”

梁晨瞭然，但並沒有表現出看不起，這是童家莊的教養，也是麒麟書院的教養，不會看不起任何人，更何況自己能識文斷字，是因為鄉親們的努力，修路，建書院，造紙等等，保障了學生們吃穿住行，自己和同學們才能安心讀書，識文斷字，所以不能自己學到了知識，就瞧不起那些不懂知識的人。

給木匠讀了一遍邀請函上的內容，木匠這才相信了一些，一咬牙，心想不管是不是騙子，先答應了再說，因為生活已經沒有辦法更糟糕了。

本想招待一下樑晨，但家裏什麼也沒有，梁晨也沒有想過要留下來，家裏還等着自己回去吃飯呢。

最後臨走前木匠才忍不住說道：“那個……我其實不姓賽，我的名字叫周本。”

回到童家莊，梁晨來到童府復命，來的不止是梁晨，還有小草和其他同學，此時蔡琰和七禾她們也準備好了飯菜，在院子裏擺了一條長桌，孩子們興奮的不得了，這可是老師家的飯菜，而且是七禾小姐掌勺，師娘幫廚的，不說味道是天下一絕，單說這待遇就是普通人非常羨慕的。

童珂拿着大箱可樂出來，給孩子們都倒上：“同學們，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大家在蔡琰的招呼下，已經開始胡吃海塞了。

而比較文靜的萬小草吃了幾口便問道：“老師，我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你說說看。”

“只是我怕問了，老師會責怪我。”

童珂笑道：“每個人都會有各自的疑惑，但並不代表那個人的立場，若因為他人提出質疑便責怪別人，是不利於我們集思廣益的。”

“那學生斗膽問了，在我看來，老師所邀請的老師，其技藝和學識都在我們書院僅僅算皮毛，他們真的能勝任我們的老師嗎？”萬小草雖然說的不好聽，但並沒有表現出輕視，而是很認真的在提出這樣的疑惑，也是從事實的角度出發，她也擔心道：“倘若老師們發覺自己引以為豪的技藝來到書院后，並不能幫我們這群學生提高，是否又會讓他們自我懷疑呢？”

童珂也是一陣尷尬，這萬小草學醫學理，就連為他人着想都這麼理性分析，這種事不得不說，童珂一開始只考慮到把有本事的人吸納進來，遵循三人行必有我師的原則，認為學問不分貴賤，即便自己這邊的學生比之普通人已經有了超前的知識，可面對百年傳承的手藝人也必然有所學之處。

但他確實沒有考慮到，人自身會有各種各樣的心裏變化。

童珂頓了頓，笑道：“這便需要你們好好遵循尊師重道的原則，術業有專攻，每個人都會有自己擅長的和不擅長的，他們都是手藝人的傳承者，這千百年流傳的手藝也並非像你說的只是一些皮毛，你當擺正心態，虛心求學才是。”

“學生明白了。”

童珂：“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千金買馬骨，也是為了讓一些有手藝，有才學的人知道，書院求賢若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