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憶上心頭 小柔進宮（八十八）
小柔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接到冥泱御霜讓她進宮的聖旨。
她看着正在撫琴的落雁，她的臉色有些慘白，從她知道沉魚被封為虞妃以後，她就停止了給冥泱御霜回信。
“恭喜你！”落雁抬起頭來看着小柔，她用綉帕捂住嘴，輕輕的咳嗽了幾聲。
男人的誓言總是那麼不可靠，前一封信還在說愛你至深、非你不可，后一封信就告訴自己，他已經立了別的女人為妃。
小柔不知道怎麼回答沉魚，她承認這一刻，她心裏是有些歡喜的。那些歡喜抑制不住，通通都表現在了臉上。
“這有什麼好恭喜的，你早晚都會入宮，我不過就是先走一步罷了！”
落雁唰地看着她，她的眼睛裏一閃而過怨恨，轉瞬即逝，快的讓人抓不住。這麼嬌弱的女子，面上怎麼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她笑了，抿着嘴輕輕的開口，可是那細聲細語，幾乎挑起了小柔所有的怒火。她的自尊，她的一切都在她的言語中破碎，手中的聖旨也變成了深深地諷刺。
“你真的以為你是入了宮？還是繼續去伺候沉魚?”
小柔緊緊地捏住手裏的東西，她濃烈的恨意表現出來，這個女人，其實都是因為這個女人。
“你別這麼看着我，若是你去了宮裏，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沉魚，你猜猜結果會是如何？”
“況且，我說的就是實話而已。”
“對，你說的是實話。”小柔承認。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聖旨，說道：“可是我好歹比你有了先機，無論如何我都有了機會。”
“而你，還在這裏自以為是，整日操輕繡花。日後你見了我，你會不會後悔？”
琴聲悠悠的響起，落雁沒有說話，她的指尖在輕微的顫抖。她相信，得不到的才是永恆，她們都算不了什麼。
小柔在淮陰已經是聲名狼藉，她回不去了，以前的小柔已經死了。
她不知道進了宮以後，冥泱御霜會怎樣的看待自己，更不知道，那位已經是虞妃娘娘的沉魚，會不會原諒自己！
遠山密林里的一處寺廟中。
蘇夫人一直在安靜的閉着眼睛誦經祈福，她虔誠的跪在那裏，祈求上天保佑，讓佛家少爺能夠擺脫惡疾的纏繞，能夠早登極樂，下一世平安康泰。
自從佛家少爺過世以後，她就來到了這處隱秘的地方，吃齋念佛，誰也不見。
蘇老爺也以香客的身份住在寺廟裏，每日守在蘇夫人的房門前，每問她什麼時候下山，總是被蘇夫人勸着先離開。
落雁那個娘不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也跟着跑到山上來，她一改往日的風格，不吵不鬧的陪着蘇夫人吃齋念佛，為自己的女兒落雁祈福。
她見蘇老爺每日吃的清淡，食不下咽，心裏着實心疼。便開始在院子裏搭了一個小灶，變着法兒的給他做好吃的。
蘇老爺剛開始對她依舊是厭惡，可是慢慢的時間久了，架不住身體的需要，也開始用起她的飯食來。
兩人之間以前是無話可說，現在偶爾也有一兩句話可以交談。談話的內容，無非就是沉魚和落雁。小妾一直在身邊細數那些年的不容易，也說落雁是個好孩子。
“她當時那麼小，我被邪念沖昏了頭腦，才會那麼對她！可是她竟一點都不記恨我，還那麼努力的練琴……”
“就是為了我能說她一句好，盼望着你能夠看她一眼。只是看一眼，她就已經很開心滿足了。”
蘇老爺吃了一口熱騰騰的飯菜，聽着她說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往事，心裏感覺也有些泛酸。
“是啊！夫人說的對，不管你以前做了什麼事情，可是畢竟孩子是無辜的，雁兒她什麼都沒做，她，也是我的女兒啊!”
“老爺，您知道就好。”小妾熱淚盈眶，她眼淚控制不住的掉了下來。
好像這麼多年的心酸有了排解，終於有了體量的人，多少年的委曲求全，此刻也值了。
“夫人是個好人，她一向心善，對我們……也是極好的。”
蘇老人往屋內看了一眼，誦經的聲音傳來，他知道自己的夫人一向是執拗的，沉魚的多半性子也是隨了她娘。蘇老爺嘆息一聲說道：“我知道她這是跟我鬧彆扭！”
“多少年了，一有點事情就是這樣，我都已經習慣了。”
“只要你和夫人好，只要老爺不要趕我走，我就是當牛做馬也成，老爺……你以後千萬別在趕我走了，好不好？”
蘇老爺看着容顏老去的小妾，她捧着飯跪在那裏如此的請求，心裏是於心不忍。趕忙叫她起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落雁娘滿意的站了起來，他從蘇老爺身體投下的縫隙看過去，那屋門開了，蘇夫人正站在那裏看着他們。
她趕緊抱着他哭的梨花帶雨，蘇老爺身體一僵，他很久沒有抱過別的女人了。女人的脂粉香傳來，他有些心猿意馬，手開始放在小妾的背上安慰。
翌日。
房間裏再也沒有傳來誦經的聲音，那木魚聲也再沒有響起過。空空桌子上留着一張紙條，字跡娟秀有力，決絕堅定。
“珍重！勿念勿盼勿尋!此生已過，足矣！”
蘇老爺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字，他翻來覆去的看，再沒有多餘的話。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什麼事！為什麼……”
“夫人，你好糊塗！落雁也是我的女兒，你怎麼能因為女兒們的事情遷怒於我啊！”他跪在地上，感覺有些痛徹心扉。
“這些年，我處處為你，事事以你為中心，可是你為什麼這樣固執，為夫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落雁娘看着這樣子的蘇老爺，心裏一陣陣的快感升起來，她像昨日蘇老爺安慰自己那樣，溫柔地拍着他的背，勸慰道：“老爺別難過！夫人只是一時想不開。”
“我陪着你，我們一起去將夫人找回來好不好？我們跟夫人解釋清楚就行。”
蘇老爺捧着那張紙條，蹲在那裏滿臉哀絕，沒有說話。
此生已過，足矣！
這一生就這樣罷，有的人有的事，要用一輩子才能看清楚！
淮陰好冷。
佛家一直是大門緊閉，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冷風捲起地上的殘葉，吹着佛家門楣邊上的喪幡，有白色的紙錢夾在了緊閉的門縫裏，那些灰燼在空氣里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