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小僧佛選
“仲宣，你能看見母親嗎？”十九期待地問。
“母親……”仲宣伸出自己的手，似乎是在尋求一個擁抱，沒有直接回答十九的問題。
十九同樣伸出自己的手，知道自己根本抱不住他，接觸到空氣的一剎那，仲宣卻開始咯咯笑了起來。
“你能看見我對嗎？”十九抱着懷裏空空的孩子，激動得掉下淚來。
就算看不見，就算已隔兩世，可是只要你來，我就能感受到，大概這就是親情。
不知過了多久，仲宣都已經再次入睡了，十九才不舍地離開他的床邊，輕手輕腳地出去關上門。
重光和嘉敏在等着自己，兩人之間空出了三人的距離。前世是不得不做戲完成周薔的託付，二十年令他們都厭倦甚至厭惡了。
“他就是仲宣，是我的孩子。”十九慢慢走向嘉敏對她說，聲音越來越哽咽，然而最裏面暗藏的卻是明顯的開心。
重光在一邊局促不安。
因為對他的質嗎？看他的樣子，十九也冷靜很多，他是仲宣的親生父親，沒理由一定要害他。
若真是如此，他救仲宣離開地獄，在此守候無微不至，做這一切又是因為什麼呢？
“你不想解釋一下嗎？”十九問重光。
猶豫，掙扎……他想了許久，看看十九，又看看嘉敏，最後還是只說了三個字，“不是我。”
既然不是那說出你的理由啊！可是他卻沒有解釋……十九甚至想反問他，但最終也只是輕微地點了點頭。
是什麼樣的苦衷讓你僅僅用三個字就想說服我，是在守護什麼秘密，還是在袒護某個人，重過自己親生孩子的生死？
十九在等，等重光給出更多的事實，但他卻在三個字后就完全閉了口，什麼都不說了。
一切都過去了，那個不能觸碰的事實，就此埋葬吧！他只求十九可以放過自己，不要再去求那個答案。
在那一刻，嘉敏似乎明白了什麼，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嚇得顫抖，她避到一邊，什麼都不敢再言。
怪不得重光會不肯說。
就在這時，現世孩子的再世父母已經一同回來了，帶着滿臉的喜悅和虔誠，他們終於請到了那個高僧。
他們才看到跟在二人身後一同進來的，是一個衣衫襤褸，執杖持缽的游僧。
“無定……”十九下意識地喚出一個名字，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眼前的他哪裏是一個身無長物的游僧，明明一位佛選天定的比丘啊！
“大師傅，就是這裏了，我這就讓小兒出來。”那生人父親殷勤地引着游僧站到庭中，陽光最熱烈的地方，那光射到十九嚴重好像似曾相識。
他立定合十，聲音低沉：“阿彌陀佛！”
那父親匆匆就跑到房裏，把剛剛熟睡的孩子抱了出來，仲宣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着庭中，含糊地問了一句，“怎麼這麼多人啊？”
十九三人驚地一愣，想着仲宣是看到他們了嗎？開心，驚喜！十九卻不表示，依然直直看着無定。
僧人閉目養神，對周圍的一切視若無睹。
看來是個不同尋常的孩子。
“這傻孩子，這裏不就只有一個大師傅在嗎？”那父親把孩子放到地上整理衣衫，提醒他跪下，“快叫師傅。”
鄉野村夫，哪裏懂得禮儀。這動作把重光看得不知所以，猜測着難道是要仲宣去做一個風餐露宿的游僧嗎？他想衝到前面制止，被十九一下給拉住了。
“看看再說。”
無定全然看在心裏，既然如此，這孩子我便收了。
那家母親也說話了，“師傅，這孩子一直很聰明，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總說胡話，麻煩您給看看吧！”
原來是要驅邪。
無定聞言點了點頭，蹲到那孩子面前，什麼也不說，直直地看着仲宣的眼睛。
被這樣看着，仲宣也沒有什麼害怕，反而歪着頭探尋地在無定的眼裏尋找着什麼。
有着前世做皇子的記憶，仲宣曾經受得起上百人的叩首，這點形勢算得了什麼。
“你都看到了什麼？”僧人問。
“火，和人。”
“可看到一個着了官服，站在所有人前面的大王。”
仲宣點點頭，“不過她很生氣。”
那生人夫妻迷茫地聽着仲宣與游僧的對話，面面相覷。還以為是這孩子說胡話，怎麼好不容易尋來的高僧也這樣說胡話。
十九卻聽得一清二楚，無定問得是王蔣前輩，他也還記得。
“你想跟我走嗎？”無定看着孩子繼續問到。
“不可以。”重光大喊出聲，這僧人想要帶走自己的孩子，他要讓仲宣和他一樣成為一個居無定所的游僧，這不可以。
無定冷冷的眼神似乎已經掃了過來，在那夫妻二人看來冷得怵頭。
“回來。”十九注意到他的眼神，趕緊拉回重光。
比丘可是他能觸犯的？
“他要帶走仲宣啊！”重光生氣地向十九吼到，這樣的語氣對她還是第一次。
“別動。”十九制住他，這個僧人是無定，連地獄都闖過了，誰能阻止他？
讓他帶走仲宣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雖然無定有着諸多的心思，但到底一顆佛心是誰也不能否認的。他既然看中仲宣，一定有他的理由。
十九正在猜測無定的用意，他還在打聽着王蔣前輩的消息，就一定有着再闖地獄的打算，那麼仲宣對他有什麼用呢？
她想得太多了，以致於根本沒有聽到重光黯然的自語，他說：“再一次依然是你。”
“大師傅，可不能帶這孩子離開啊！”生人母親也意識到無定的意圖，趕忙制止。
“若想讓他活命，便放手吧！”
“這……”母親一下子腳軟，“怎麼會？”
無定再次看向仲宣，認真地問道：“你想跟我走嗎？”
孩子乖乖地點了頭。
不等他們拒絕，無定當時帶着仲宣就離開。
那天以後，十九的耳邊總是會響起無定離開時說的那句話，縈繞不絕。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入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