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空曠雅緻的紀府此時正被一片低氣壓籠罩。
“廢物！”紀琮一揮袖口，順勢帶落一片碎瓷。
許是力道有些大了，有一片不甚服帖的瓷片飛出去，颳了為首那人的鬢角，一道刺目的血痕赫然出現。
“是屬下等失職，任憑主子處置。”細微的血線從他額角淌下來，血珠又飛快地消逝。
“能將芝草找來才是本事，”紀琮冷眼掃過去，室內冰凍般蕭瑟寒冷。
“不能做到的，自斷一臂，就此離開吧。”
劍落地的“錚錚”聲在靜得過分的空間裏格外明顯，塵埃落定似的，瞬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身黑衣裝束的年輕男子一字排開，垂頭不敢吱聲，呼吸特意放輕，氣若遊絲，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三日，再寬限三日，若是還找不到，你們就不必來見我了。”紀琮負手，繞着他們開來回踱步，細細觀察各自的神態動作。
有人動了，手指哆嗦着，似是想提地上那柄森森的劍。
紀琮冷眼旁觀，眼波流轉，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袖。
變故只在電光火石之間。
紀琮眉眼一凜，一個利落的迴轉避開破空而來的劍鋒，直朝他心口要害處攻來的方向急轉，跟着他的動作蛟龍般游弋，紀琮趁機摸出一柄短劍跟那人交起手來。
以一敵十，勝負自不必言。
“留活口。”一切塵埃落定，紀琮冷淡吩咐，瞧不出意料之外的震驚。
“主子，直接做了乾脆利落。”霜雲躍躍欲試，他的刀可是很久都沒有見過血開開葷了。
“留着煉藥。”紀琮丟下簡短的一句話，“做不到的就自斷一臂，當面做個了斷。”清冷的聲音不帶分毫感情，彷彿正處在另一個空靈虛無的世界。
霜雲會意，點頭，親自押着那刺客出了門。
“你們倒是能耐。”紀琮冷笑，“刺客能混入你們之中，並且不被任何人發現，”紀琮將手上正把玩着的銀制核桃丟在碟子裏，發出一聲響，聽來有些莫名的陰森。
“屬下等甘願受罰。”齊刷刷的聲音，中氣十足。
罰他們做甚。
紀琮低低哼一聲，若有若無，離得最近那人都懷疑是否出現了幻聽。
“罰什麼好呢……不如就禁錮在水牢裏，非死不得出，飽受食屍蟲嚙咬的痛苦如何。”紀琮操縱着冰冷的劍鋒側面拍了拍一人的臉，神態自若，像詢問三五好友，今日要吃什麼飯一般自然。
“唔，水牢水質特殊，水溫適宜，培養蟲卵不錯。”紀琮盯着他們各自的臉色，似笑非笑，眸底流光莫名詭譎。
“三日後，交來芝草，抑或是……你們的性命。”輕而緩的聲音鬼魅般響在耳邊，如雷貫耳。
紀琮的表現不太正常實際上他隱約也能感受得到，這些年他自覺修身養性，如此暴虐的情緒委實許久不曾出現過。
以至於他都忘了自己還有如此一面。
草菅人命事小，可怕的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狂。
真不知道該說他傻呢還是說他傻呢，還是說他傻。就這麼點智商根本就不夠看的，居然還能坐穩風雨鎮鎮長的位置。
羅與欣吐槽，如果有一天她有幸回到現代，一定要把書里的穆言換掉。風雨鎮好歹是一片不受世俗污染的世外桃源，領頭羊自然也得八面玲瓏，像這樣缺心眼的，沒準什麼時候就把一群人得罪了還不自知。
“那如果……慧明大師的玉佩，鎮長也不想要了嗎？”羅與欣輕飄飄道，如一道驚雷炸開在穆言耳邊。
“你，你怎麼知道？！這怎麼可能！”穆言神色間有幾分癲狂，帶着毫不掩飾的不可思議。
不可能，沒人知道才是。
沒人知道……慧明大師唯一的也是致命的弱點。
穆言一改斜乜眼看羅與欣的態度，不由正襟危坐，臉上的表情也肅穆起來。她是宮裏那位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的掌上明珠，按理說不該知道這件事……莫非，是那位告訴她的？！也就是說，那位也已經知道了？！
穆言不敢細想，僅僅思及此額角就有冷汗滲出來，端着茶盞的手指也微不可查地顫抖着。
唉，莫非……果然是天意。
也罷，所謂天命不可違，他也算做到承諾慧明的事了，人世諸事，問心無愧就好。
“還請小姐跟老朽來吧。”穆言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抬眼看羅與欣，眼睛透露着無以言喻的複雜。她會是這個秘密的保守者還是泄密者？他尚且不知，也對子今即將做出的選擇無可奈何。
羅與欣跟在穆言後頭往不起眼的一處小角落走，葉一幾個形影不離地跟着。穆言見狀也沒吱聲，因為說了也沒用。堂堂雲夜國，怎麼可能孤身一人跟着他這個老頭子東奔西走。
到了一處偏僻的所在，穆言停下腳步，俯下身，仔細觀察身下的地板。羅與欣也被吸引住了視線，跟穆言一起看向空空蕩蕩的地面。
這地板是青石磚製成的，鋪設成地板的一塊塊青石卻並不平整規則，多是細小的碎石塊，約莫只有半個手掌大。細碎的石塊拼湊成凹凸不平的地板，踩上去的觸感着實不怎麼好。
這個角度看起來就像是一片廢墟一樣，讓人絲毫提不起探究的興趣。
羅與欣退後兩步，儘可能離那塊硌腳的石頭遠點，她猜那塊稍稍凹陷下去的地方十有八九有什麼機關。
穆言伸手在地上摸索着，眉頭時皺時松，看起來似乎為什麼事所困。摸到已經被羅與欣注意到的一塊凹陷時突然激動起來，哆嗦着手一個用力就把那塊按下去。
……原來是按下去的，她還以為是拿手摳出來，從空蕩處取出一把鑰匙之類的東西把地道打開，再從洞口鑽進去探路……果然是她想太多。
一陣機括移動的細微聲響過後，眼前豁然開朗，有勉強供一人出入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見羅與欣一副受到驚嚇的模樣，穆言乾癟的唇角微微扯出一抹嘲諷的弧度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