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後悔了
“什麼意思？”劉子固不解地問。
鄔童心中難受，又忍不住想讓他知道真相，於是輕道：“卓嫣自被你所救，便一直傾心於你，但你們兩家政見不同，勢如水火，想要順利嫁給你絕無可能，她卻沒有放棄，對我說，你和別的男子不同，初遇時你只是個小小的參軍，卻能毫不猶豫的衝出來救她，是個有擔當的人，這樣的男子定會護住她們姐弟周全的。她是一定要嫁的！”
他一隻手緊緊捂住胸口，額角滲出冷汗，身體顫得厲害，卻看着劉子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不忍看到她難過，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會替她完成，所以在清瑤公主府的宴會中，親手安排她落水被你所救一事。”
“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靠在你懷裏心裏會那麼痛苦，現在我懂了，原來我愛她！”他疾步上前，緊緊地揪住劉子固的衣領，眼中滿含淚水地問道：“她那麼善良一個人，為什麼你不珍惜她？既然不能夠照顧好她，為什麼要答應娶她呢？”
劉子固的抬手一把扣住鄔童的手腕，利落的一翻，將人往前一推，鄔童一介書生力氣怎麼能抵過常年操練的都尉呢，踉蹌了幾步才被小廝扶住站穩，聽見劉子固說道：“既然是你親手安排，就更應該知道，卓嫣不管是生是死都是劉家人，而你，不管是誰家的公子，都沒有資格過問分毫！”
“就是你這副假仁假義的模樣，才讓卓嫣誤以為你值得信任，我恨不得···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鄔童聲嘶力竭道。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隨即吩咐手下，道：“將他們主僕給我打出去！”
“你把卓嫣的骨灰給我，她不喜歡這裏，我要帶她走！”鄔童叫喊道。
他毫不理會鄔童的叫喊，揮袖匆匆而去。
下人們得了主子的吩咐更有底氣，狠狠地將二人打了出去，小廝被打得哇哇大叫，還是用身體護着鄔童，可是怎麼也擋不住眾多下人，最後，鄔童被人扔在街上，臉上挨了好幾下，一個眼眶烏青，臉也腫了，嘴角流着血，整個人一動不動地仰面躺在大街上。
小廝連忙爬起來，一邊對着都尉府叫罵，一邊拖着被打傷了腿來到鄔童身邊，急切地說道：“少爺，你有沒有傷到哪裏？，他們太過分了”
鄔童沉默了片刻，一把抓住小廝的手，鄭重地說道：“小凳子，我後悔了！”
聞言，小廝嗚嗚的哭了起來，少爺自小與卓嫣小姐相識，兩人青梅竹馬，可卓嫣小姐喜歡上了別人，少爺忍痛成全。直到卓嫣小姐不幸流產，少爺騎馬拚命往長安趕來，整整兩天兩夜才趕到，在去往大鐘寺的路上，等到了給未出世的孩兒點長明燈的卓嫣小姐，可是見到卓嫣小姐憔悴失意的模樣，少爺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後來很多個夜晚少爺都在睡夢中呢喃着：“別難過，別難過···”
小廝心疼不已的說道：“少爺，忘了卓嫣小姐吧，她已經去了”
“沒有，她在我心裏，她在怪我呢，怪我沒有替她討回公道”言畢，被小廝攙扶着站起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卓嫣葬身都尉府，轉身離去。
卓嫣墮入無邊的黑暗之中，只覺得珠子中每一根血絲都像是活過來一般，拚命的往身體裏面鑽去，如此之疼痛她憑生從未受過，從口中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頭皮都發麻戰慄的感覺。忽然一道光照在她身上，所有的疼痛頓時消失無蹤，彷彿從未發生過。
下一刻，她發現自己站在河中，河水遠看呈血黃色，近看卻是血色，裏面儘是流竄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波濤翻滾。河水沒過膝蓋，她心裏怕極了，明明死前和弟弟在一起，現在卻只剩她一人，河中的孤魂野鬼緊緊纏住她的腳，拚命的掙扎卻怎樣也掙脫不開，她無助的大聲呼喊着弟弟···
聽見耳邊有人在說話，她終於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看着周圍陌生的環境，一下子坐了起來，不知置身何處。
“也不知小姐什麼時候能夠醒來？都這麼多年了”
“是啊，不過這幾天小姐一直在夢囈着什麼弟弟，可小姐只有哥哥啊”
“誰知道呢，小姐漸漸有了意識，應該很快就能醒過來了吧”原本正在說閑話的馬嬤嬤錯眼瞧見她醒來，慌亂地站起來，連忙派人通知老爺，然後上前一把將卓嫣抱在懷裏，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大小姐終於醒了，不枉夫人當前捨命相救啊，大小姐你已經昏睡了六年了”也不管卓嫣什麼反應，兀自哭個不停。
夫人？昏睡六年？
卓嫣頭腦一片混亂，她不是已經與卓許葬身火海，死了嗎？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床幃，藍色帷幕，水粉帳頂，紅木雕花拔步床。
這似乎是誰的閨房。眼前的這位嬤嬤，她完全不認識！
卓嫣低下頭，看着自己蒼白瘦弱的手臂，纖弱嬌小的身形，似乎只有十五六的模樣
十六歲？難道說，她沒有死，而是回到了十六歲的時候嗎？
不對！這裏不是她的閨房，也不是她的奶娘邢嬤嬤，這到底是哪裏？卓許呢？他在那裏？他不是在她身邊的嗎？
門口忽然傳來老爺李元紘的聲音：“馬嬤嬤，是不是···”瞧見坐起身來的卓嫣，神色一怔，彷彿不敢相信一般。
馬嬤嬤看見老爺和少爺們進來，鬆開卓嫣，退到一旁，抹着眼淚，笑着答話，“回老爺，大小姐醒啦！”
卓嫣看着眼前陌生的眾人關切地盯着她，只覺得頭皮發麻，整個人直往床角縮退，可還沒等她退到頭手臂上驟然一緊倏地被人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太好了！妹妹你終於醒了！”那人的聲音都在輕微地顫抖。
?卓嫣僵住本能地要拿手去推，可是這個人的手勁好大，她忍不住掙紮起來。
“有功！你快放開妹妹，她好像快透不過氣了！”說這話的這人，是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男子有季，連忙與另一個男子有容將卓嫣從有功懷裏拉出來。
被喚作老爺的人，四十歲左右，相貌儒雅，身穿朝服，額頭上掛着汗珠，顯然是匆匆剛回來的，他望着卓嫣想要開口，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一隻手按在心口，覺得那裏激動得要裂開了，他極力隱忍克制，痴痴地看着她，“嫣兒，爹終於等到你醒了！”
“你們是誰？這是哪裏？我弟弟在哪？”卓嫣看着對方，防備的詢問。
周圍一片哄然，老爺和少爺們都呆住了。大小姐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