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傳奇隕落
剛剛結束一場具有標誌性意義的混戰後,阿柒帶着滿臉的傷靠在天橋下的柱子上給握手言和的小弟彪子講自己不算長但卻經歷異常豐富的人生。
彪子眼青嘴斜帶着深深的敬佩之情看着阿柒說,“你今年才十四歲,可你這故事也太精彩了。剛出生媽媽就大出血死了,七歲發現自己的爸爸和自己的家教老師偷情,一怒之下跑出來,你爸爸為了追你被車撞死,然後你就被自己唯一的親人四叔送到了福利院,家產被你四叔侵佔。
到了十四歲又因為你和其他小朋友發生爭鬥,一直對你很好的院長為了保護你被那個小孩一刀捅死,你就從福利院跑出來流浪,然後遇見我,為了在這天橋下掙得一席之地見天和我打架。阿柒,你也太傳奇了。”
被叫阿柒的姑娘身形瘦弱,膚色白皙,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水汪汪帶着紅血絲,不算高挺的鼻樑顯得有些秀氣,紅潤的嘴唇微微抿着,嘴角正流着血,一張小臉看不出屬於瓜子臉還是屬於圓臉,有點方。
一頭烏黑短髮,因為打架的緣故沾上了很多泥土,個子不高,估計就一米五左右,渾身散發著無所畏懼的冷漠痞氣,連給別人講自己悲慘的身世時臉上還帶着與己無關的冷笑。
“哼,這就叫傳奇啊?我今年十四歲,等我十六歲了我就可以繼承我爸的財產了,到那時我一定要我那個四叔好看,那時才是我傳奇的開始。”
彪子也算是這天橋一霸,憑藉著自己身形高大壯實,為人又仗義,在這一帶很是受其他流浪孩子的追捧,可是自從前幾天遇見這個叫阿柒的女孩子后,他的威信就被踐踏了。
他剛開始覺得對方是個小女孩不守這地方的規矩就不守,也願意在晚上給她留一個睡覺的地方,可誰知這個丫頭得寸進尺,連白天乞討要錢的地方也要佔領,這下他就不能不出聲了。
本來想好好談談,誰知這丫頭還是個硬茬,不開口就直接動手,他們之間打了好幾次架,越打越狠,越打他越怕,本身他就不是心狠手辣的人,所以剛才結束他們之間最後一次打架后,他就服軟認輸了,在所有人的舉手表決下阿柒成為這天橋下的大姐,他淪為老二,不過他是心服口服的,尤其聽了她剛才講的身世更服了。
彪子看着阿柒臉上狠厲之色,本想說出口的命硬克人之類的話也就咽回肚子裏了。
阿柒一直靠着冰涼的柱子,低頭不知道看見什麼了,異常出神的沉默了會說,“他們都說我是掃把星,誰和我在一起誰就倒霉。剛出生我就把我媽剋死了,七年後把我爸剋死了。
後來我被送到福利院,可那裏的人都不喜歡我,他們既害怕我又恨我,覺得我脾氣怪,愛發火,愛打其他小朋友,只有院長媽媽對我好,她每次對我說話都是笑着的。
可是後來我發現她不光對我好,對其他小朋友也好,她給其他人講故事,唱歌,卻從來沒有給我講過,你知道我有多羨慕嗎?院長媽媽是為了保護我才被捅死的,我心裏也很難過,我也會難過!我寧願死的人是我,可是福利院裏面那些人,他們是真的希望我死,他們連和我待在一起都不願意……所以我就逃出來了。”
彪子以為阿柒哭了,低頭看她的眼睛時,發現她眼裏卻並沒有任何淚光,反而帶着一抹冷笑。
“其實,你愛你的媽媽,你也愛你的爸爸,愛院長媽媽,你只是不說,你害怕說出來沒人相信,沒人理解,更怕沒人接受你的愛……“
彪子話還沒說完,阿柒突然站起身惡狠狠的看着他咆哮道,“沒有,我誰都不愛,在這世界上能保護我的只有我自己,會愛我的只有我自己,我也不需要別人的理解,誰都不配我愛,我是死是活也和別人沒有關係,哪怕我有一天死了,草席一卷往亂葬崗一扔,那也是我的命,我接受。”
彪子無奈的低下頭,小聲說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從此這片人都知道有一個亡命女的存在,所有人都遠遠避之。彪子站在阿柒的身後日子也好過了很多,他也會適時的勸住阿柒不要和別人動手,其他人有什麼事也會和彪子先說,有什麼難辦的事情也讓彪子去和阿柒說,因為能讓阿柒聽話的人只有彪子。
直到有一天阿柒像往常一樣將自己一天乞討到的錢拿來給彪子時,卻發現彪子斜斜躺在一處雜亂的垃圾堆旁邊,臉色蒼白,鼻子血流不止。
“彪子……”
阿柒和其他小夥伴將彪子送往醫院,檢查結果是彪子得了白血病,已經到了中期。
阿柒愣住了,手裏的單證落了一地,跟着的一個小孩說,“彪子從家裏跑出來就是因為自己得了這個病,他聽到他父母商量再要一個小孩,可能放棄他了,所以才跑出來的。”
“你們早就知道了?”
小孩點點頭,“彪子不讓我們告訴你,他說怕你多想,這病是遇見你之前就有的,就算是死也和你沒關係。”
阿柒一拳砸在牆上,“傻逼。”
醫生強烈要求彪子住院,彪子死活不同意,還是阿柒一句話勸住了,“你他媽不住院再流血還想連累我們嗎?”
彪子低頭小聲說道,“可醫院是咱們這樣的人能住得起的嗎?”
“讓你住你就住,其他事不要管。”
阿柒從醫院出來,在路上一直轉悠,從黃昏一直轉到天黑透了,眉頭依舊緊鎖,在路邊撿到幾個煙屁股點着抽了幾口最後把煙一扔,罵了句髒話轉身走了。
第二天,阿柒拿着一萬元去醫院交了住院金,又給彪子買了點水果提進去,看到負責照顧彪子的孩子正在給彪子擦臉,笑着說,“媽的,認識你這麼久了,第一次看清你長啥樣子。”
病房裏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彪子看着阿柒憔悴慘白的臉色心裏一怔問道,“你臉色怎麼比我這生病的人還難看啊,你怎麼了?”
阿柒不在意的往一邊的凳子上一歪說,“和別人打了一宿的牌,給你把住院費贏回來了,能不難看嗎?”
彪子眼眶泛紅,沉默的看着阿柒,嘴巴難看的往上勾了勾最終也沒笑出來。
阿柒陪着彪子化療,看着他難受的樣子安慰道,“你要是難受你就喊出來,哭出來,沒事,大男人想哭就哭沒人會笑話你。”
彪子搖搖頭說,“這有什麼難受的,沒啥可哭的。”
所有人包括醫生肉眼可見的看着彪子一天天胖起來,而阿柒暴風似的乾瘦下去,彪子每次想把碗裏的肉撥給阿柒時都惹來一頓罵,可他想問又不敢問,看着阿柒的身體心裏焦灼不安。
一直跟着阿柒的小孩虎子試探着問阿柒,“姐,你這段時間在幹嘛?怎麼在街上大家都找不到你,隔幾天你就去醫院把費交了?”
“不是告訴你了嗎?我現在白天晚上都在打牌贏錢啊,你以為我玩呢。”
“你就是賭神你也不能這麼能贏吧,只贏不輸。”
“跟你說你也不懂,我問你,你知道彪子他家在哪嗎?”
虎子直接帶着阿柒來到彪子家,阿柒看着不算富裕的中等家庭,想着彪子花費高昂的住院費,這樣的家庭肯定是支撐不起的,還沒進去心裏就已經理解他父母的難處了。
虎子在外面守着,阿柒敲門進去,剛說明身份,彪子的母親就已經痛哭失聲癱在沙發上,彪子的父親是個很溫和的男子,招呼阿柒坐下說,“姑娘你說你是我家許彪的朋友?”
阿柒這才知道彪子的原名叫許彪,看了眼還在哭泣的彪子母親點點頭。
“許彪他……他怎麼了?”
看着對面坐立不安的父親,阿柒知道自己沒有說清情況讓人家誤會了,趕緊說道,“叔叔您別誤會,許彪只是住院了,現在正在接受化療,而且他本人很堅強也很配合醫生,我今天來這,就是希望叔叔阿姨能去看看許彪,雖然他得了這樣的病,但畢竟是你們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如果連你們都拋棄他,那他還能依靠誰?”
許彪的母親突然停止哭泣看着阿柒說,“拋棄?誰會拋棄自己的孩子啊,他可是我十月懷胎冒着生命危險生下來的,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怎麼能拋棄他?”
阿柒愣了一下說,“可是他說,你們打算重新生小孩了,不要他了,所以他才……”
許彪的父親猛抽了一口煙說,“我就知道他誤會了才跑了的,我們重新要孩子也是為了救他啊,我聽說再生個孩子的臍帶血能救他,所以才和他媽媽商量要再生個孩子,可誰知他卻突然失蹤了,不管我們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她媽媽為了他眼睛都快哭瞎了……”
阿柒心裏既為彪子開心又覺得難過,她把彪子住院的地址告訴彪子的父母就走了。
帶着虎子來到一家私人診所,虎子看着她在一張單子上籤了字,還沒問,阿柒轉過身拉着他走到一邊說,“虎子你是彪子最好的兄弟,如今他得了這種病沒有大量的錢是治不好的,就算他父母願意生個孩子救他,可也需要十個月啊,這期間的住院費用就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你也看到他家的情況了,估計早就被彪子的病掏空了,所以我要幫他。”
虎子看着這家奇怪的小診所不安的問道,“你打算怎麼幫他?”
阿柒直起腰撩起上衣,腰部有一道明顯的傷疤,連血跡都沒幹,看着醜陋血腥可怕。
虎子後退一步驚恐的看着阿柒,“你……你幹什麼?”
阿柒雲淡風輕的說“我把腎賣了。”
“你瘋了嗎?彪子要是知道死都不會要的。”
“所以不能告訴彪子,你也要保密。”
“不行,不行,姐,你不想活了嗎?”
“我早就不想活了,害了那麼多人,怎麼能好意思繼續活着。”
“姐,那都不關你的事,你不能這樣做?”
阿柒冷漠的將一張銀行卡交給虎子,還有一封信,說,“這封信你給彪子,這張卡你給他父母,密碼是彪子的生日。”
“姐,你為什麼不交給彪子?”
“我去不了了,你知道我剛才簽的字是什麼嗎?”
虎子不敢吱聲眼裏滿是淚水的看着阿柒。
“心臟買賣,你知道一顆心臟能賣多少錢嗎?兩百萬!我長這麼大都沒有見過兩百萬是什麼樣子。呵呵,不過沒關係,彪子有了這筆錢就能把病治好了,你們以後跟着彪子好好上學,不要再流浪了,知道嗎?”
虎子緊緊抱住阿柒,哭聲震天,“姐,不要啊,姐,我們一起掙錢給彪子治病,我們省吃儉用一定能把彪子治好的,你不能一命換一命,沒有你,我們以後跟着誰啊?”
“你們以後是要好好做人,認真生活的,什麼跟着誰,去,走吧,把錢拿回去,彪子有父母了,我也該去找我的父母了。”
阿柒剛說完就有兩個黑衣人過來將虎子抓起來塞進車裏走了,阿柒跟着一名外國醫生躺到病床上,最後看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后緩緩閉上眼睛。
虎子被人關到一處房子,不知道過了多久門才被打開,外面的陽光傾瀉進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過了好一會確定沒有人他才走出來,原來這是個荒廢的工廠,他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人才撒腿往出跑,一直跑到有人有車的地方才鬆了口氣。突然一想阿柒,又轉身一直跑,跑了一會才想起來要坐車,坐車一問司機才知道已經過去一天了,來到昨天去的地方那間小診所已經人去樓空,只剩一間空蕩蕩的房子,虎子撕心裂肺的喊阿柒,卻沒有人回答他。
虎子抹着眼淚來到醫院,在病房外面猶豫了很久才開門進去,看到彪子正滿臉怒氣的沖他爸媽發火,一看到虎子進來才變換臉色着急問道,“虎子,你這幾天去哪了?阿柒呢?她怎麼不來看我?”
虎子強忍着眼淚把信遞給彪子,然後把彪子父母叫到外面把銀行卡遞給他父親說,“這裏面是兩百萬,是阿柒姐姐用命換來的,讓你們給彪子治病。”
許父雙手顫抖着接過銀行卡,眼淚打在卡上,撲通跪在地上說,“對不起啊,對不起姑娘,這些錢用不上了,用不上了……”
虎子看着哭泣的許父猶如五雷轟頂般震驚問道,“什麼意思?”
“醫生說,我們已經沒辦法要孩子了,許彪的病情也在快速的惡化,就算有了孩子也來不及了……”
虎子突然聽見病房裏彪子傳來一聲哭喊,“阿柒,你特么也拋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