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
他拉着許清嘉回後院的時候,不免高聲大氣朝着後院喊:「娘子,娘子妹婿回來了——」
魏氏與胡嬌聽到這新奇的稱呼,內心活動截然不同。
前者喜笑盈盈瞧了一眼面色僵硬的胡嬌,只當她聽到這話終於有了點小娘子的羞澀之意,便率先迎了出去,還體貼的想着留她在房裏整理下頭飾衣衫什麼的,好以最美的形象見未來夫婿。
後者……內心裏有十萬隻羊駝呼嘯而過,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表情來對待這一向敬而遠之的少年郎。
不是說已經放棄這門親事上任去了嗎?這麼憑白無故的冒出來,真的好嗎?!
胡嬌很不能理解許清嘉。書生娶婦,大約都喜歡那種溫柔賢淑的。但在她身上,這種品德大約……接近於無。
許清嘉圖什麼呀?!
就憑吃了胡家四年飯,也不至於要他以終身來謝吧?
說到底,胡嬌還是不夠土着,她的內心深處還沒有深刻的理解過亡父遺命是怎麼回事,不能感同身受的將此事聯繫到自身。
魏氏喜笑顏開,迎了人進來之後,立刻準備下廚整酒席,為許清嘉接風洗塵。期間甚至還將胡厚福也拖了出去,美其名曰:去廚下幫忙!實則是給小兩口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
「妹妹這幾個月來恐怕也沒睡過好覺,都擔著心呢,這下人總算回來了,你就別站在廳里礙眼了!」
魏氏一路低聲絮語,卻不知被單獨留在廳里的胡嬌在內心深深吐槽她家嫂嫂的一廂情願:讓大哥去廚下到底是幫忙呢還是添亂呢?
欲蓋彌彰不要做的這麼明顯好嘛!
大哥這都多少年沒下過廚了?
不同於初次投奔岳家驚魂未定,許清嘉這次算得是衣錦還鄉,許是京中數月長了見識,又許是經歷過了春闈以及殿試的洗禮,幾個月前離家之時面上還尚帶一絲少年人的稚氣,再見面已經隱隱有了青年人的沉穩氣度。
只是瞧着胡嬌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以往二人只要目光相撞必然是要閃避的,不論是胡嬌還是許清嘉。但這次許清嘉不但未曾閃避,還大膽的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低低一笑:「阿嬌又長個子了。」
平平淡淡一句話,就好像二人熟稔到朝夕相處——不,他們本來便算得是同住一個屋檐下數年,只是算不得親昵罷了。
胡嬌心裏,對這少年原本是沒有惡感的。任何時候,努力上進的人都是值得人欣賞的美好品質,更何況此人還十分的養眼有禮。只不過一想到這少年算是她未來夫婿,胡嬌就渾身彆扭。
「阿嬌是你叫的?」她氣鼓鼓回一句,幾有奪門欲出的衝動。但現在若是奪門而出,不是形同示弱?
因此只能杵在那裏。
許清嘉也不惱,仍舊一笑:「阿嬌不能叫,那阿嬌妹妹呢?我走了這麼遠的路,渴的厲害,能給我倒杯水嗎?」
前半句話讓胡嬌覺出一種被調戲的嫌疑,可惜他後面半句話實在有幾分可憐,再瞧瞧他風塵僕僕的模樣,伶仃一人,又覺有幾分心軟,便提了茶壺去,斟了杯溫茶給他端了過去,板起臉來申明:「你不許胡亂混叫。以後還叫我阿胡就好!」又生恐他不明白,即刻補了一句:「親事以後休得再提,別讓哥哥嫂嫂想太多了!」
許清嘉將她遞過來的茶一飲而盡,又舉着杯子去討水,待胡嬌又替他杯中注了茶水之後,他才反問了一句:「你的阿牛哥已經成親小兩年了,難道你還沒死心?!」
胡嬌差點失手將茶壺朝他兜頭砸過去。
她以為有些事情,大家只要意會就行,何必非要揭破老底呢?這人以前可不是這樣兒的,知情識趣的厲害,從不多嘴,只知埋頭苦讀,胡嬌一度以為他要讀成個書獃子了。
許清嘉抬手輕輕鬆鬆從她手裏接過茶壺,還溫言安慰她:「我瞧着阿嬌妹妹提的不太穩,還是我自己來吧。」
「你——」
「我在京中還給妹妹買了根釵呢,回頭就送到你房裏去。等我們成了親,以後我還會給你買更多的釵!」
見胡嬌瞪着圓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胸脯一起一伏,顯然是生氣了,許清嘉卻似無意,即刻就轉移了話題,已經開始展望婚後美好的生活了。
「誰……誰要跟你成親?!」胡嬌已經不知道如何反駁這自說自話的書生了,他的反應顯然與她預想的完全不符。
許清嘉卻以一種「你年紀小不懂事我不跟你計較」的眼神瞟了她一眼,慢悠悠喝了口茶,這才道:「方才是我唐突了。這等大事怎麼能跟妹妹講呢?回頭等吃飯的時候,跟兄嫂講就好了。」說完就跟老僧入定一般,閉口養起神來。
胡嬌:「……」
許清嘉果然是有備而來。在接風宴上,先是鄭重謝了胡厚福與魏氏這幾年的照拂之情,又提起了二人親事:「我這次回來是準備成親之後,帶着阿嬌一同前去任職的,此事還要多多勞煩兄嫂了!」還抽空偷偷瞄了一眼胡嬌。落在魏氏與胡厚福眼中,完全是「小兩口眉目傳情的證據」。
胡嬌:「……」感情她之前的一番話都白說了?這獃子完全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