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千年前，他們相遇在夕陽下的大樹下，桂花飄香，一個小丫頭，一個死小孩。

“你怎麼在這裏？”小女巫伸出手，托住從樹上飄落下來的桂花。

。。。。。。

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吧！

。。。。。。

你怎麼不說話啊

。。。。。。一記白眼

你。。。！

男孩爬上樹，那時候桂花樹不是很高，男孩子輕而易舉的爬上去了，小女巫也跟上去。男孩在最粗的兩根枝幹的分岔間，用小刀刻下三個字。

藍夜音

藍夜音，大樹記下這個名字，記了千年，刻在樹心，千年輪迴，藍夜音一名，始不變。

“你要去哪裏？”女巫跟在男孩身後。

“你是啞巴？”仍舊不理你。

“藍夜音！”小女巫有點生氣了。

男孩轉過頭來，“不可以告訴別人我的名字。”原來會說話。。

小女巫點點頭。看着男孩走進村子，背影越來越小。小女巫朝後看了那棵桂花樹。

“長得好帥，是我喜歡的類型。”喜歡，就是喜歡上了。算是一見鍾情了吧。沒有任何原因，沒有任何理由，就是有點喜歡了。然後越來越多的喜歡……

“算了！我不走了！”小女巫拿起行李，裏面裝着他喜歡吃的東西和他最喜歡的衣裳，然後屁顛屁顛地跑回村子，“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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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什麼？”夏希問。這小女巫也太那個啥了吧，就這樣一見鍾情了啊~~~

不過，話說，當初自己也是這樣對藍夜音的，夏希，你好意思說別人。。

“村裡人都不知道他叫什麼，只有那個女巫知道，但是女巫沒有告訴別人，她只和她的一個好朋友說過，男孩子的名字寫在樹裏面，至於那棵樹也不清楚，村子裏只知道有一個外鄉的小男孩子來本村，當時大家都挺歡迎他的。因為外鄉人為村子裏的人帶來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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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你也過來幫忙啊！”小女巫從地上撈起一大把又一大把桂花放在竹簍里。

藍夜音坐在一旁吹着葉子，可惜，小女巫沒有一點音樂天賦，完全不會欣賞。。。。

“你怎麼越來越高？！”女巫踮起腳，在藍夜音身邊走來走去。

藍夜音無語的瞥了她一眼，“笨蛋，我是男生啊。。”

“桂花糕好吃嗎？”女巫露出甜甜的笑，期待着那兩個字：好吃。

“你做的吧。”這麼難吃，不用說，絕對不是村長夫人做的。

沒有說好吃，但是也沒有說難吃啊。。。

“你的眼睛都快笑沒了。”

最後，她吐了，他吃下去了。。。

“你畫畫好棒哦！幫我畫一幅畫好不好？”女巫一臉懇求。

“。。。。。。”不理她，畫畫，是一件很浪費時間和精力的事情。

“哇！你雕刻更棒！在這面牆上雕刻出一個我好不好？”這件事情更浪費時間和精力。。。

最後，他雕出來了，她每天都會高高興興地去這間石壁旁。

“你到底是來自哪裏的？給你取名字你又不要，你自己的名字又不願意告訴大家！我好歹也養了你十年，你到底回報了我什麼？！”村長的頭髮已經花白了，但說話還是鏗鏘有力。

藍夜音沉默，站在一旁。他向來都不是很喜歡解釋。他的出生時一個錯誤。他的出生只有她知道。

女巫躲在一角，指甲都掐進肉里了。這個時候，她應該站出來嗎？

“你，你要氣死我嗎？！從小到大都不會和長輩說幾句話！就算這幾年來，你的確幫我們解決了不少問題，但是你以為你就可以這麼目中無人嗎？！”

“我是來給你們帶來災難的人，接下來會發生火災，如果你們繼續到山上挖硫磺石，就會發生火災。到時候，你們不要後悔。”藍夜音平靜地說出這句話，好像就算村子被火燒了也不關他的事情一樣。

“你亂說什麼？！”

藍夜音注意到門外有一個影子，是她！

他突然間想到，如果他們使整座大山着火了，最後也一定會將她活埋用來祭祀的。

“怎麼？不相信嗎？女巫的話，你都不相信了嗎？”藍夜音將門口的她扯出來。“你們為了將大山炸平，要違背女巫的意思嗎？！”藍夜音淡淡的語氣在村長心中投下一顆石頭，震蕩了老者的心湖。。

藍夜音在女巫耳邊呢喃，“保持鎮定，讓他相信你我剛剛說的話。”

女巫在心中說了句明白，她永遠都相信藍夜音。

“不要死啊，不要死啊！！！！！！！”為什麼？這天明明有那麼好的一個開始，他對她笑了，然後，她穿着村長給她的新衣服給他看，他說了一句，“漂亮。”

明明是那麼好的一天，明明是那麼值得紀念的一天。

“為什麼要在這一天死掉？！”

那時候，他第一次和自己講他的事情——

“我一生出來，父母就在半夜裏發瘋了。所有人都厭惡我，我連名字都沒有，就被人丟棄在路邊。……一個人把我撿走，幾年後，又是一個黑夜，那個人也把我扔走了，因為他死掉了，在床上死掉的，但是就躺在我身邊。。。”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她在她臉上找不到任何錶情，所以她想幫他哭出來。

“我就沿着一條路，不改變方向的朝前走。只要看到我喜歡的樹，我就會在這裏停下來，在樹心上刻下我給自己取得名字——藍夜音。”

…………

“藍夜音，藍夜音，藍夜音，你不應該來這裏的，他們都不是好人，他們殺了人，他們手上沾着你的血，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告訴村長你的身世的，當初你就不應該跟我說的，他們想活祭你，他們動不了你，但是，為什麼要回來救我，我不要一個人留下來……”

“笨蛋……我睡一下，你，你太吵了，我累了……”從來都不想對你說謊，因為你永遠都相信我。所以這次，你也要相信我好么？

“不要啊！不要死——”

這條頭繩，是她曾經幫他晒衣服時剪下來的。

黑夜裏，她綁起頭髮，穿着那件漂亮的女巫裝走進村子，他躺在他喜歡的那棵桂花樹上，他應該會高興的。

村子裏突然間火光四溢。她邪邪一笑，你們自找的！

她的眼神，慵懶，決絕，扶着一層冰霜，眼睛泛着金光，不知是它本有的顏色，還是前方的火光。

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她似乎不是她了。

她一個人，將石壁旁邊的可燃物全部消除，想要澆滅這周邊的火。但是怎麼都沒有辦法全部消滅。

大火在整座山村蔓延，動物們無處可逃，那是一個如同地獄般的黃昏。

飛禽的嘶叫着。人類哀嚎着，嬰兒小孩的哭聲，家畜驚嚇着毫無方向的猛撞，天空中有一抹猩紅，山外也是火光一片，太陽早就被烏雲遮去。

大火延續了三天，仍沒有停止，無論逃到哪裏都只有被大火燒死的結果，屍骨遍地，枯枝成灰，還是被大火燒着，無法停止。天空中飄着銀藍色的絮狀光球。那些是生物的靈，紛紛飄向天空中的那抹猩紅，那一角猩紅天空，就如黑洞般將死去生物的靈吸走。

一個身影，就在這火光中，衣服已經被火燒得破破爛爛，一雙眼睛失去光彩，就像是被抽干靈的死屍一樣，在黑色的泥土上低着頭，腳步凌亂，好像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裏。嘴裏喃喃道，“他死了，他死了。。。。。。”

“巫女大人，救救我們啊！救救我們啊！”一個村民大聲向她呼喊着。

她聽見了，可是，她沒有辦法操縱這具身體，而且，她也不是巫女，不是。

“你要去哪裏？”一位老者叫住了她，白髮蒼蒼，身後便是一片火海，周圍還有和他一起避難的村民們。

她抬起頭看着他們，眼睛失焦的看着，不帶任何感情。眼睛裏映着火光，還有那些被燒得只剩一個頹廢的去殼的樹。她突然間想起什麼，“是你們，你們，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已經死了，藍夜音已經死了！！”

聽到她發了瘋似的大叫，老者一瞬間彷彿衰老了許多，大火沒有挫傷他的銳氣，可是，他老了，對於自己做出的事情卻不能因為老來解釋，她的話，她的眼神，他的死，就像紅蓮之火，將他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向前奔跑着，拚命地奔跑着，她身上的女巫服飾已經只能看見黑色了，她的腳步漸漸變慢，靜靜地，彷彿身上的火不存在一樣，她走近那棵葉應經落盡的大樹，取下頭繩，散落的烏髮撲滅了身上的火，她並沒有像平常那樣感到驚奇。

他從來不允許自己的臟手擦在他潔白的長衫身上，從來都不允許，但是今天，她渾身髒兮兮的，將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

“我才不要留下來呢，所以，帶着我一起走吧！”

兩個人，無視大火的侵襲，在樹下安祥的閉着眼睛，沉睡下去。

一片綠油油的葉子落在男孩絕美的臉龐上，兩顆靈，落在頭繩上，大樹的綠皮漸漸蔓延，包圍了整棵樹，綠葉越來越多。

天空的顏色又是如往日的黃昏一樣。太陽終於出來了，夕陽照在他們的臉龐上，他們的身影逐漸透明最後消失不見。桂花樹上，水珠從綠葉滑下來，滴在頭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