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爺們兒說話，有你張嘴的份兒么？你自己還沒管好你自己呢。瞅瞅你們家這四個孩子，有一個像樣兒的么？永成十二了，一天什麼正經事兒都沒有，就是滿村子撒野惹禍。跟村子裏那一群混小子招貓逗狗的，弄得好些人都來跟我告狀。”
“還有玉娟，十歲了，啥都不會。你看看，就今天早晨讓她幫你燒火做飯，都能整的灰頭土臉。這叫啥事兒？咱庄稼院的閨女，有幾個她這樣的？就這樣的懶丫頭，以後哪家敢來提親？咱們老周家的閨女，勤快能幹那是出了名的。要是因為你們家玉娟，敗壞了老周家閨女的名頭，你看我怎麼拾掇你們娘們兒。”
吳氏剛剛張嘴給兒子講情，結果對面的老太太就開口了，一頓訓斥，直接把吳氏給說的啞口無言。吳氏雖然心裏不服氣，可是面對公婆的威嚴，也是不敢有半句反駁。沒辦法，周家沒分家，全家都得聽公婆的，要是她敢頂嘴，公婆肯定立馬就給她攆回娘家去。
“娘，我不就是覺得孩子們都還小么？再加上老四成年的不在家，你說我一個人，養着小的就顧不上大的，我也是沒轍啊。”吳氏張了幾回嘴，最後也只嘟囔出來這麼一句。提起自家的男人，無非也就是想讓公婆看在周家老四的面子上，別動真格兒的。
不過，這一回老爺子和老太太很顯然是真的生氣了，就算吳氏提起四兒子來，老兩口也不打算繞過四房的孩子們。畢竟這一個個都大了，要是再不管，往後就更難管束。周家可是正經過日子的人家，絕對不能養出敗家子兒來，永成那孩子要是再不管，往後就真要成禍害了。
“這個家誰說的算？我都說了，等會兒讓永成跟着一起下地掰棒子，那就必須去。”老爺子那頭一錘定音。
接下來，老爺子就不去管吳氏那頭琢磨什麼，而是扭頭跟眼前的兒孫們吩咐道，“老大老三，你倆今天上山去，把棒槌棚子往下撤。估計着起棒槌的日子也就是節前節后了，得看村子抓到了那天的鬮兒。咱們也別耽誤，先把棚子撤了，等着日子一定下來，就趕緊去山上起棒槌。”
老爺子說的棒槌，其實就是人蔘，說當地人對人蔘的另外一種稱呼。據說是因為這人蔘長得有點兒像女人洗衣服捶衣服的那個棒槌，故而才會這麼叫。
“家裏頭我領着老二還有這些小子們一起，趕緊把地里的莊稼收回來。一年忙到秋，就指望着這個時候呢，莊稼也耽誤不得。豆莢都幹了，再晚就全都爆在地裏頭，瞎了可惜。”老爺子是正經的莊戶人，對於農活自然有一套，他領著兒孫在家裏收地，也比較踏實。
周家老大周安邦，老三周安和聽見父親這麼安排，全都點點頭。“行，爹放心吧，六十丈棒槌的棚子，俺們哥倆也就是兩三天就能拆下來了，估計着時間肯定夠。”
玉嫻一聽，自家老爹要去山上，當時心就有點兒活動了。她連忙把手裏的餅子啃完，然後站起來到了炕邊兒上，問老太太，“奶，我今天跟着我爹一起去山上行么？咱們村子近便的地方，萫子都被人撿的差不多了。我尋思着山上指不定能多，咱們家養了那好幾頭豬呢，萫子預備的少了咋整？”
萫子，是這邊柞樹上結的果實，長得跟南方那個橡樹上結的橡果差不多，當地人一般都叫那東西為萫子。萫子裏面含有大量的澱粉以及油脂類，不過那東西發澀，人不能吃，煮熟了餵豬倒是好東西。
一般來說，家裏養豬的，都會趁着秋天進山去多撿一些萫子回來，就是留着冬天餵豬給豬長膘兒的。雖說周家種了不少地，也能打好多糧食，不過周家這麼多口人呢，糧食也不過是剛剛夠吃而已，餵豬還是要盡量多添一些其他的東西。
萫子不用花錢買，就是費點兒工夫進山去撿。周家這麼多孩子呢，尤其是三房的幾個閨女，每年都能撿回來不少，故而對於這個，老太太是不會反對的。
聽見玉嫻這麼說，老太太也是一愣，然後才點點頭，“嗯，也行，去山上看看也好，最近這幾年村子裏頭人口也多了，萫子的確是不好撿。三丫兒，你一個人能行么？要不然讓四丫兒跟你一起吧，你倆去，還能做個伴兒。”
從心裏說，老太太對家裏兒孫輩還是可以的，哪怕是三房這幾個丫頭，老太太也很少責罵。當然，三房的幾個女孩都那麼懂事乖巧，幹活麻利的很，說實在話也不討厭。
怎麼說呢，唯一的缺憾就是三房沒個男丁，老太太總覺得自家兒子沒了子嗣，心裏不太甘心，所以才會對韓氏不客氣。當然，老太太對哪個媳婦也沒有特別的好感，這個年月里大多如此。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當了婆婆就要有婆婆的架子，沒見到哪個婆婆反過來要討好兒媳婦的。
“行啊，那就讓四妹跟我一起。奶，那我倆回屋去收拾一下啊，進山不比在家，得收拾妥當了才行。”玉嫻得了允許，自然是特別高興，於是領着四妹玉妍，倆人一溜煙的就跑回後院收拾東西了。
老太太看着玉嫻姐妹倆離開的背影也是有點兒奇怪，這三丫兒看起來比以前好像是活潑了不少啊。以前成天病怏怏死氣沉沉的，見了人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鑽進去，害怕的不行，看起來就讓人心裏厭煩。倒是現在，成天笑嘻嘻的樣子，反倒是瞅着挺舒心的。
得了，女孩子大了有些變化也是好的。三房這幾個丫頭都長得不錯，一個個也是聽話能幹，要是這性子再好一些，往後指不定還都能找個好婆家。老三雖說是沒有養兒子的命，往後要是能得兩個可靠的女婿，好歹也算有個依靠。
“等着忙過了這個秋天，玉婉和玉姍兩個，就過來跟你們小姑一起學點兒針線。大冬天沒啥事兒，學點兒針線活錯不了。”老太太今天心情不錯，故而便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