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吳氏一聽婆婆這話，臉色也是變得不怎麼好看，於是回頭瞪了玉嫻一眼，轉過來又給婆婆賠笑臉兒。“娘，玉娟還小呢，才十歲，她哪能起這麼早啊？還在屋裏頭睡覺呢。”他們家的閨女可金貴的很，不是三房那幾個賤丫頭能比的，自然是不用早起，誰捨得讓自家的閨女幹活啊？
這話聽在周家老太太的耳朵里，那可真是不順耳了。“十歲還小？我十歲的時候，家裏外頭的活全都能做了，鍋台上一把鏟子，炕上一把剪子，拿得起放得下。我生了三個丫頭，也沒說是慣的哪個到了十歲還什麼都不會的。趕緊把玉娟喊起來，死丫頭那麼懶，老周家不養懶人，不行就給我滾出去。”
“玉娟，你個懶丫頭，趕緊起來幫你娘幹活去，再不學着幹活，你就不用吃飯了。”老太太朝着西廂房喊道。
玉嫻這一輩兒，周家目前一共有七個女孩，大房有個閨女玉嬋，四房有個玉娟，其餘五個，都是三房的。老太太嫌三房的閨女太多，懶得記那麼多名字，故而稱呼三房的幾個孩子，都是大丫兒二丫兒的這麼叫，倒是玉嬋和玉娟這倆，老太太能記住，故而就直接喊名字。
按說，院子裏這麼吵鬧，整個兒後院的人都聽見了，正房裏老二一家子這會兒也全都醒了，只是鳥悄兒的沒出聲而已。然而西廂房裏，玉娟卻是睡得特別香，根本就沒聽見。老太太在院子裏喊了兩遍沒動靜，氣的她直接走到西廂房外，朝着窗戶使勁兒拍了兩下。
“玉娟，你個死懶鬼，趕緊起來，幹活了。”老太太沒個好氣兒的喊道。
這會兒，玉娟才聽見了，撲棱一下子坐起來，連忙穿了衣裳就往外跑。“奶，我起來了，起來了。”
老太太一看孫女光着腳，蓬亂着頭髮，衣裳都沒穿只披在身上那樣子，簡直就是氣不打一出來。“像個什麼樣子？你好歹也是十歲的姑娘了，怎麼連你三伯娘家的五丫兒都趕不上？你說說你這是什麼德行？趕緊回去收拾利索了，跟你娘一起做飯去。”
說話間，老太太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那裏的吳氏，“你腳上生根了啊？還在這賴着做什麼？你看看這都什麼時辰了？下地幹活的爺們兒都快要回來了，你想餓死哪個？等會兒還要上山呢，你想讓他們餓着肚子上山幹活啊？”
被老太太這麼喊了一嗓子，那頭吳氏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趕緊去前院做飯了。而這會兒工夫，三房的幾個女孩子早就收拾妥當，背着背筐往外走了。
“奶，我們去打豬草，一會兒回來餵豬。白天我們想進山去撿萫子，這時候村裡好多人都去撿，咱家養了好幾頭豬呢，也得多預備些，還指着這些日子給豬催催膘兒呢，不然過年怕是豬沒有那麼肥。”
玉嫻動作麻利，剛剛趁着老太太收拾吳氏和玉娟的工夫，早就回屋穿衣梳頭都收拾好了，這會兒故意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撿萫子的事情來，就是想讓老太太知道，她們姐妹幾個，才不是吃白食的呢。
周家老太太點點頭，“嗯，去吧，趕緊回來，家裏還不少活呢。都注意點兒啊，這時候天冷了，別往河邊去。”對於三房這幾個閨女，老太太雖然也看不太上，不過倒是比對待兒媳婦的態度好了點兒，終歸是他們老周家的血脈，不一樣。
“知道了，奶，我們出門了。”玉嫻這一早晨鬧騰的很開心，尤其是看見吳氏吃癟，心裏高興的很，於是便歡歡喜喜的跟老太太揮揮手，跟着大姐二姐就出門了。
周家老太太看着眼前這幾個丫頭一溜煙的走了，心裏也是有些疑惑。三房的這幾個閨女雖說是能幹，可是以前見了她，都恨不得躲老遠的，沒有哪個敢在她跟前兒說句話的。尤其是三丫兒，成天一副躲躲藏藏不敢見人的模樣，可如今這是怎麼了？好像突然膽子就變大了啊。
這個三丫兒，好像自從這回落水生病之後，整個人就變了，之前還沒這種感覺，可是今天老太太卻是發現了不一樣。這丫頭不但是敢說話了，人也活潑了不少，竟然還敢跟老四媳婦頂嘴呢，小丫頭變化不小啊。
老太太有些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三丫兒怎麼會說變就變了呢？她站在院子裏想了一陣子也想不明白，正好見到韓氏從屋子裏出來，便哼了一句，“老三媳婦，你有空也管管你家三丫兒，咱們家可不興跟長輩頂嘴，沒家教。”
孫女變沒變的，跟老太太沒什麼太大的關係，那些都不用她費心，但是周家的名聲可不許旁人敗壞，三丫兒這麼跟長輩頂撞，在老太太看來也不是什麼好事情，故而見了三媳婦，便忍不住要嘮叨兩句。
“還有，住家過日子，誰多干點兒少干點兒計較那麼多做什麼？你也不想想，你進了周家門這麼些年了，就生出來這五個丫頭。五丫兒都八歲了，你這些年也再沒個動靜兒，還不得為往後打算？難道你還能真的看着老三絕後了不成？”
“你們家早晚得過繼個男丁，到時候少不得從老二老四那頭踅摸，你就是多干點兒活能怎麼地？誰家的兒子，能白白過繼給你？還不得跟妯娌好好相處了？”老太太瞪了韓氏兩眼，心裏越發厭煩的慌。
“這也就是咱們老周家仁厚，實在是做不出來休妻另娶的事情來，不然的話，就憑着你這生不出來兒子，就是大罪過，我就是把你攆回娘家去，別人也說不出什麼來。我總是念着你十六歲就嫁過來了，到了周家也算是勤快認干，也算是捨不得磋磨你，你自己心裏也得有點數兒。”
老太太這一番敲打，讓韓氏更加惶恐，沒能生齣兒子，在這個年月就是大罪過，這也是她這些年一直默不作聲任勞任怨的主要原因。韓氏沒有別的指望，只求這能夠留在周家，照顧着幾個孩子長大，如今她也不敢再盼着生兒子了，就像老太太說的，要是往後能過繼一個回來，那就算是老天爺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