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你太矮了。」他回了一句。

她生氣地加重了手指的力道：「你說誰矮！」

「你。」

她更加用力地按摩着他的頭。

低着腦袋的他發出沉沉的笑聲，「嗯，這樣的力度不錯，剛才太輕了，跟貓抓似的。」

她給他洗頭洗得臉都紅了，不僅僅是手抬着累，更因為被他嘲笑，揉了一會兒，沒好氣地說：「差不多了。」

她打開水，另一手揉着他的髮絲，水衝掉了泡沫，髮絲柔軟地貼在她的手指上，絲絲地纏繞着她的指腹，痒痒的，滑滑的，她不禁走神。

「眼睛進水了。」他開口打破浴室的靜謐。

「啊？哦。」她連忙將另一條毛巾遞給他。

他接過，擦了擦臉，她仔仔細細地替他沖凈了泡沬，關了水，又拿着毛巾替他擦頭髮，擦得半幹了，她讓他起來，去外面吹頭髮。

她擦乾了手，走到外面，他坐在床上，她脫了拖鞋，直接踩上他的床，看他的目光掃了一眼她的腳，她揚聲道：「你高，我不站在上面不好吹。」

他笑了，「我沒說什麼。」

「是、是，你沒說什麼，可你的眼神告訴我，你的潔癖症要發作了。」她羞惱地說。

「嗯，我盡量控制。」他一本正經地說。

她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你不要跟我說話了。」氣死她了，她打開吹風機，吹風機發出轟轟的聲音，一時間也不覺得卧室的安靜顯得突兀。

從她進門開始，他們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說案件，好像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一樣。

等他的頭髮吹乾了，她放下吹風機，「我去炒菜。」

「笑笑，辛苦了。」他看着她，眼神真誠。

她頓了頓，突然伸腳踢了他的膝蓋一下，「你閉嘴，我總覺得你又要說什麼我不喜歡的話了。」

她的話令他莞爾，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看他，「你不要對我太客氣了。」

看她離開了房間，卧室里那股屬於她的活力也被帶走了，他靜靜地坐在那裏，手輕輕地放在左心房上，之前澎湃跳動的節拍慢慢地緩下來了。

彷佛沒有發生過一樣，他放下手，想到她溫暖的擁抱，情不自禁地笑了，她還是這樣可愛，即使他當初拒絕了她，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她仍舊會毫不吝嗇地站出來，跟他站在同一條船上。

一點也不記仇，她臉皮薄，被他拒絕了，居然躲了他九年，連過年都不回去，是怕遇到他嗎？

他認真地思考，是不是當初拒絕得太快太狠，所以嚇跑了她。算了，不要再去想了，過去了就過去了，沒什麼好想的。

現在他們的關係也挺融洽的，和以前也差不多。

【第四章】

但，很快，蔡毅柯就發現了，關係融洽是有前提的。

等陳妍笑做好了晚飯，兩人在桌子旁坐下吃飯，今天陳妍笑照舊是一葷一素一湯，對傷口不好的食物她都特意避開了。

蔡毅柯見她難得的安靜，開口打破了沉默，「最近有回去嗎？」

「沒有，我媽每天都催我相親，我煩都煩死了，才不要回去。」陳妍笑快言快語地說。

「你也不小，可以找男朋友，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幹嘛！」她防備地看着他，「你該不會無聊到要當紅娘吧？」

「呵呵。」看她實在可愛的緊，他忍不住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怎麼了，不行？」

「你給我找男朋友！」她瞠目結舌，心口隱隱有些不爽。

「蔡氏里有不少的菁英，你說說看你要什麼樣的男生？」他說這。

陳妍笑發誓，這一輩子能讓她忍着怒氣的人就只有他蔡毅柯了，她忍氣吞聲，慢慢地開口，「不用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怕他再說什麼，她立刻反攻，「你呢？你比我還大四歲呢，怎麼還沒有結婚！」

「工作太忙了。」他回道。

「再忙也要交女朋友吧。」她伶牙俐齒地說。

「你……」

「你別管我，我也不會多說你什麼。」她吃完飯，站起來，將自己的碗筷放在水槽里。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她不重不輕地哼了一聲，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她還是這麼小孩子氣。

蔡毅柯低頭，細細地吃飯，她的廚藝真的很不賴，沒想到，九年後再見面，普經的小女生已經成了獨當一面的人。

他笑着搖搖頭，看着她緊閉的房門，他慢慢地吃完了飯，將餐桌整理之後，他打開冰箱，在裏面找出了巧克力，他看了一眼，便拿着巧克力去她的房間。

從小到大，她生氣時都是這副模樣，不熟的人以為她冷冷淡淡，生氣也會是這樣不冷不淡，其實不是的，她生氣起來就喜歡把她自己關起來，就跟見了大灰狼的小紅帽一樣，躲在屋子裏不出來。

這麼大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

蔡毅柯是一個很涼薄的人，他表面上看起來很溫和，但在商場，他有一個笑面虎的稱號，對於不喜的人，他並不放在眼裏，而那些被他放在眼裏的人，他是真心相待。

他手裏拿着的巧克力在瑞士很有名，是陳妍笑一直喜歡吃的牌子，只要他去瑞士出差，他都會有習慣買這個牌子的巧克力，儘管他跟陳妍笑有九年沒見面了，他仍然習慣去買，然後放在冰箱裏冰着。

他自己並不愛吃，有時候巧克力太多了，他會將多餘的巧克力轉送給別人吃，現在，他正好拿着巧克力，可以好好哄哄她。

他咚咚地敲了兩下，裏面安靜無聲，「笑笑？」

他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門，聽到裏面傳來她帶着不滿的嗓音，「幹嘛！我要睡覺了，晚安。」

他笑意連連地打開門，往裏面走，說自己要睡的某人正盤腿坐在床上，看到他進來，一雙水眸睜得跟牛眼一樣，「蔡毅柯，你太過分了，我沒讓你進來，你進來幹什麼！」

他逕自走到她身邊，在她旁邊坐下，柔軟的床鋪一下子陷了進去，他拿出巧克力，「請你吃巧克力。」

她看着熟悉的鐵盒，上面的牌子是她以前常常吃的巧克力，這巧克力她好多年沒吃了，自從被他拒絕之後，任何跟他沾上關係的事物，她身心全部拒絕着。

看她沒有說話，他拿出一顆巧克力，一隻手困難地解開了糖紙，湊到她的嘴邊，「喏，吃一顆，不氣了，嗯？」

她的眼睛忽然有些濕潤，她默默地含了一顆，純純的巧克力融化在唇齒間，味道還是熟悉的味道，甜蜜香濃，她略帶鼻音地說了一句，「蠻甜的。」

他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軟的髮絲令他的動作一頓，長長的帶着栗色的髮絲和記憶中有些不一樣，「你染髮了？」

「以前染過，後來就沒有了，等自然褪色之後就是現在這種顏色了。」她輕聲解釋。

「我記得你以前是黑色。」他還記得她的發質很好，色澤烏黑，很漂亮。他甚至清楚地記得，他家弟弟與她同校，常常跟他提起，她的人氣有多旺，光是一頭烏髮，一個背影都足夠殺死一群少年蠢蠢欲動的春心。

「嗯。」她隨意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