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明珠錯入
第2章
金烏西下,葛如璽領着葛如岫來催葛如沫回家。葛如璽牽着牛,葛如岫提着方才她們兩人採到的野菜。而葛如沫則落在後面,慢吞吞地走着。
半道上,遇到與人結伴去山腳撿柴禾的雙胞胎,一行人到家的時候天邊的火燒雲都暗下來了。
母親周氏忙接過雙胞胎手中的柴禾,提到廚房去。而父親葛七斤自去還牛。
沒理會雙胞胎見牛被拉走的失落,葛如沫自顧自地走到水缸邊舀了水洗臉洗手。她一邊洗一邊想着,那牛老金貴了,當然不會是葛家的,就是將葛家上下全部的家當都賣了,也買不到一頭牛。
周氏回過神對另外四個女兒說道,“你大姐已經將飯菜煮好了,咱們趕緊擺飯吧,一會你父親回來就可以開吃了。”
葛如岫看着一直舀水洗手的四姐,嘀咕了句,“窮講究。”
葛如璽聽了,勸道,“大家都去洗洗,免得病邪從口入。”這是她師傅先前無意中和她說的,四妹妹怎麼會懂?還有今天她採的草藥,難道她還去纏着師傅?不,不會的,爹已經明令禁止了...可是看到籃子裏那幾株她都不認識的草藥,葛如璽不確定了。
說話間,院子裏已經擺上了八仙桌,飯菜都已盛上。飯是紅薯粥,紅薯多米飯少,米粒幾不可見。菜是醬蘿蔔,素炒婆婆丁,還有一小碟炒花生。婆婆丁其實就是黃花地丁,開花前的蒲公英。
大姐葛如玉的手藝很好,婆婆丁被她炒得鮮艷欲滴清香撲鼻,讓人很有食慾。不過一切都得等大家長葛七斤回來才能開動。
周氏見縫插針地處理起葛如沫提回來的那籃子野菜,而葛如璽葛如岫一起採的那籃她們早洗乾淨了,現在正掛在屋檐下呢。周氏一邊處理一邊皺眉,五丫頭挖的都是啥啊,忍不住說道,“五丫頭,你又拔了一堆破草回來!”這都半個多月了,有完沒完!不就是被揍了一頓嗎?哪家孩子沒挨打過?偏她嬌氣,在床上躺一天起來后,就時不時扒拉一些野草灌木回來。
院子裏的說笑聲為之一凈,都看向葛如沫,只見她雙手趴在桌子上一副沒睡夠的樣子。
葛如沫抬起頭無所謂地說道,“嗯,你挑出來扔一旁去吧。”
周氏還欲再說,可想到半個月前孩子她爹那頓狠揍,終於是住了嘴,憤恨地將那些野草全扔了出來,眼不見為凈。
葛七斤回來了,周氏也收拾妥當了。先給他盛了一碗紅薯粥,堆得滿滿的,都是乾貨。而其他人去盛的時候雖然也是盛一碗,但碗裏面一半是水。
眾人對此習以為常,而葛如沫也默默吃着自己的晚飯,心思卻早就飛去甚遠。
葛七斤與其妻周氏,自成親來,共生了九個孩子,其中六個站住了,兩個夭折了,一個送了人。但這九個孩子無一例外都是女娃,這在上藜村,也是不多見的。
在農村,似乎要有兒子才有家庭凝聚力。可以想像待這些女兒陸續出嫁,這個家就冷冷清清地的了。不然葛氏夫婦也不會一直生,生到虧了身子生不出來了才罷休。
是以,葛七斤在村子裏總是抬不起頭來,性子沉默。而葛家,位於上藜村村尾,地理位置非常偏僻,村民進山才會經過。其實在農村,一戶人家在村子裏的地位如何,看它建在何處就可以得知了。葛家,可以說是被邊緣化的。
而她們姐妹幾個的名字據說好像是去逝了的太爺爺取的,從大到小,分別是如玉、如璽、如翡、如翠、如沫、如岫,全是帶有玉石寓意的。玉乃所有玉石的統稱,這是為長的好處了。璽,應該是碧璽;翡翠分別作了雙胞胎的名字;沫,該是水沫玉,翡翠的伴生礦石;岫,應該是岫玉瓦溝玉引了。
就在葛如沫思忖着葛家的情況時,周氏正一臉欣慰地看着她底下的一串女兒。
大丫頭如玉,性情溫柔,明眸皓齒,長相在村子裏也是數得着的,手腳利索,幹活勤快。及笄后登門的媒婆可是一個接一個,只是他們當父母的想多留兩年,順便幫襯下家裏,這才讓人暫歇了心思。只是大丫頭今年也十七了,說媒的事該思量了,不然留來留去留成仇了。
二丫頭如璽,性子穩重,眉眼長得也是幾個孩子裏最好的,有時連她見了都要好一陣才回過神來。二丫頭每天打村子裏走過,偷看的小伙可不老少,幸虧她為人端莊,這才少有閑話。先前因緣際會認了點字,如今跟着陳大夫學點醫術,學兩年出來嫁人正好。想到這,周氏盤算着怎麼給她說一門好親事。可將這十里八村的少年盤算完,都覺得和如璽不相配,不由得頭疼,只得先放下。
三丫頭如翡和四丫頭如翠是雙胞胎,如初一轍的的臉盤子,可性子卻南轅北轍,一個活潑好動得像男娃,一個靜得一天悶不出一個屁來。不過如翡也是家裏最讓人省心的孩子。
五丫頭如沫出生的那年,也是年景最不好的。當時出生的她才三斤多,瘦瘦小小的,都以為站不住,尋思着將其送人,可是來看過的人家見她太弱小,隨時都可能夭折,都打了退堂鼓。悶尿桶和丟孩子的事他們夫妻倆做不出來,只得養着,但將養得並不精心,想着什麼時候去了就算了。偏偏她磕磕絆絆地長大了。可這孩子也不知道像誰,心思很多,往往眼睛一轉就是一個主意。人也左右逢源,謊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人前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個樣。
丈夫並不喜歡她,覺得她心思太過活絡,恐其日後會招禍。而自己,則是傳統女子,三從四德,以夫為天,丈夫不喜的孩子,她自然不會和他對着干。
可這丫頭自打半個月前被她爹狠揍一頓之後,人也變得沉默和古怪。但夫妻倆並不後悔,本來陳大夫肯帶二丫頭已經是他們要求過分了。先前幫他的那點人情可不夠讓人家帶兩個孩子。而且陳大夫挑中的是二丫頭,五丫頭死皮賴臉纏上去,陳大夫也沒過分苛責,讓她跟着學了段時間,是她自己不珍惜,觸怒了陳大夫才被趕回家的,怨得了誰呢?他們夫妻可沒那麼大的臉面讓陳大夫既往不咎。現在還敢在家使性子,真是慣得她!
一看到葛如沫,周氏就止不住地頭疼和心煩,索性移開眼,眼不見為凈。
再看向最小的女兒如岫,周氏眼裏不自覺染上笑意,都說女兒是娘的貼心小棉襖,直到生了小女兒,她方有體會。小女兒嘴甜,又曉得疼人,長得也嬌俏動人玉雪可愛,且又是他們最後一個孩子。加上前頭她有兩個姐姐夭折了,他們夫妻倆人難免疼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