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來日方長
鬼金羊接了委託,臨行前特意來跟顧繁衣告別,他沒有走正門,挑了黃昏時分做了一回梁上君子。
“京城之中沒有你要找的人。”鬼金羊今日單獨前來,沒有帶上小葉,“我去南邊看看,記得給我加錢。”
做生意就要擺出做生意的派頭,鬼金羊這一點倒是不吃虧。
顧繁衣自然應允,“你若找到此人,少不了你的好處。”轉念又想起靜妃娘娘所託之事,鬼金羊正好在眼前,她也就開了口,“你在京城根基深厚,你可知道城郊有個寡婦,幾個月前死了?”
“哪裏哪裏?說起在京城根基深厚,怎麼也比不上瑄王府啊!不過這京郊的寡婦多了,世子妃說的是哪一個?”
“算了……你去吧,有消息了即刻告知。”顧繁衣沒有追問,最後讓鬼金羊直接離開。
她其實已有答案,只是這個結果卻不是她想看到的,以至於在她知道真相之後拖延了兩日仍沒有入宮,她本想着找鬼金羊再行確認,那也只是她心存僥倖罷了,而實際上,靜妃娘娘的母兄的確死於郭夫人的手下。
這件事情並不難查,最大的問題在於郭夫人以為殺個鄉野村婦而已,對此便不太謹慎,藉著蕭霽派來的幾個侍衛便將事情查明,大概郭夫人也不會想到,誰會來查一個鄉野村婦的死因。
等鬼金羊走後,顧繁衣思慮再三,最終決定進宮回稟。
“我娘和大哥是怎麼死的?”花煙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語聲有些顫抖。
“與人起了口角,混亂之中被人打死,對方賠錢了事,已經去了三個月了。”
“不可能,我娘和我大哥一向與人為善,怎麼會跟人起口角,而且嚴重到被人打死的地步!”花煙不敢相信。
顧繁衣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據實相告,“是郭夫人設局。”
郭夫人差了下面的人辦事,辦事的人想了個法子主動挑釁,找了幾個托兒便將事情給辦了,花煙的母親和大哥毫無依仗,何況對方是郭太尉的夫人,此事便輕輕結揭過了。而所謂的賠錢,說起來是賠給花煙的,但又被村裡主事的人以花煙不在家的理由主動據為已有。
顧繁衣順藤摸瓜找到那幾個托兒,稍微嚇唬一下就招了,實在不算什麼硬骨頭,供出來的便是郭府的人,而那人正巧是郭夫人的心腹。
“郭夫人為什麼要殺你娘?”顧繁衣不清楚其中緣由,疑惑道。
可花煙是清楚的,如果寶檀所言非虛的話。
“世子妃……”花煙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神色悲傷,像是接受了眼前的現實,緩緩走向內間,不多時抱着一個木匣子出來。
“世子妃,我沒有什麼東西好謝你的,這個是皇上賜的,希望世子妃不要嫌棄。”花煙的語氣有些落魄的冷淡。
“靜妃娘娘節哀順變,臣妾不敢收。”顧繁衣頗有些後悔,如果不告訴她,她最多就是終日擔心,也好過眼前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至少還能時常牽挂家人,可如今,她知道真相之後,在這宮牆之內,恐怕再也不得安生了。
“你一定要收,替我去我娘和大哥的墳前祭奠,拜託了。”花煙將木匣子推到顧繁衣面前,她眼含悲傷,無比難過。
“好。”
世子妃離去的身影越來越小,寶檀站在高處盯着她的背影發獃。
“寧妃娘娘是想跟世子妃敘話嗎?奴婢這就去叫世子妃回來。”
隨侍的宮女間她不說話,眼看着世子妃越走越遠,不知如何是好,寶檀緩緩開口道:“不必了,走吧。”
“是。”
花煙的面前放着疊好的衣裳,是她離家那日所穿的衣裳,也是她唯一從家裏帶出來的東西,她原本想離開這裏的時候穿,可如今看來,卻再也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皇上為什麼要將她留下?花煙想不明白,如果郭夫人註定要殺了母親,也可能想殺了自己,那麼如果自己守在母親身邊也好,最可憐的大哥完全就是代自己去死,花煙越想越難受,眼淚已經噙不住。
怎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妹妹怎麼哭起來了?”寶檀剛一進屋就看見忍着哭聲的花煙,趕忙上前去安撫。
花煙見有人前來,趕緊擦了一把眼淚,“沒事……”嘴上說著沒事,可她還是沒忍住,越發收不住了。
寶檀看了一眼那身帶着補丁洗得發白的麻布衣裳,心中瞭然,“妹妹這是信了?”
“我造說過,你是郭太尉的私生女,郭夫人怎麼容得下你。”寶檀拿着手帕幫她擦了擦眼淚,“妹妹別哭了,哭能有什麼用呢?事已至此,光哭是沒有用的。”
“我娘死了……我大哥也死了……我……我怎麼辦啊……”花煙哭得頭痛,連帶着說話也斷斷續續的,她出身鄉野,有點小聰明和韌勁兒,可她說到底還只是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突然之間,毫無預兆的到了宮裏,母親和兄長又死於非命,再加上後面牽扯出的私生女的身份,這讓花煙一下子難以接受,根本反應不及,哭泣變成了她的第一反應。
可是她不傻,清楚流幾行眼淚於事無補,起不到一丁點兒的作用。
寧妃娘娘是赤羽鬼戎的公主,總有些她這個普通人無法企及的地方,竟然會知道她母親和兄長的死因,不管她是出於好心想告訴她真相,還是想要利用她做些什麼,花煙在知道了母親和兄長死於非命之後,對於寧妃娘娘的目的也沒有那麼在意了,不管她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思,花煙心中充滿了仇恨,這個世上最疼愛她的母親和兄長絕不能白白死去。
花煙哭了半晌之後才逐漸緩了下來,寶檀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安慰,“哭夠了好好收拾一下,你這個樣子被人看見可不好,太後娘娘要是瞧見你現在這副模樣,你少不得又要挨罵。”
“姐姐說得是。”花煙抹了一把臉起身去梳洗,看着鏡中的自己,稍微整理好心情,回身同寶檀說道:“我娘和大哥都不會想我哭的。”
寶檀的嘴角勾出一個邪氣的笑容,走近花煙,幫她捋了捋耳畔的碎發,“這就對了,來日方長,你別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