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
天色沉沉，蒼穹不見明月，星辰無蹤，了無光芒。
嘩啦啦……
大雨滂沱，傾盆而下，整片大地都在被洗禮。
參天古樹在風雨中傲立，如一個個倔強的巨人，枝葉飄搖，沉重的落在地上，混着山洪、泥石流動到遠方。
荒野無人，就連一隻凶獸都看不到，黑暗而冰冷的山嶺深處，一座矮山孤寂的躺在那，上面沒有樹木花草，有的只是碎石泥土。
雨水從天空傾落，捲走了矮山上的泥沙，滾石也順着坍下。
厚厚的一層土山肌膚被剝落，矮山更矮了！
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座本就無植被的山丘更加衰落，暴雨的侵襲下，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融”。到了下半夜，矮山已消失大半，一眼望去時，只剩下了一堆土石。
暴雨依舊在持續洗地，等矮山遺留的土石也被沖走之後，從泥土中露出灰色的一截衣角！
雨水在持續灑落，沒過片刻時間，衣角下的場景也終於露了出來。
一雙蒼白而瘦弱的手臂漸漸出現，沒有血色，彷彿是一具屍體靜靜躺在那裏。
最終，他周圍的泥土都被沖走，一個枯瘦如柴的身影漸漸映入眼帘！
散亂的髮絲混着泥沙，身上的麻布衣衫破爛，就像是被丟在亂葬崗的屍體一般，在這暴雨滂沱的夜晚，接受着洗滌。
“咳咳……”
突然，這具“屍體”動了，他有了呼吸，緩緩蘇醒了過來。
卓川頭腦脹痛，有了意識，豆大的的雨水拍打在臉上，他渾身冰冷，在孤寂的夜空下瑟瑟發抖。
“咳咳……”
他感覺到喉嚨中有異物，非常不好受，伴隨着一陣劇烈的咳嗽，卓川終於將那些泥沙吐了出來。
“這是哪？”
遮天蔽日的大雨，風聲呼嘯，整片大地都昏暗無比，抬頭看不到日月星辰，耳邊嘩啦啦的雨聲，水流聲不絕。
卓川身子很冷，如墜冰窟，全身上下都沒有一點血色，並且骨骼嶙峋，像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死屍。
他腦袋昏漲，思緒也斷斷續續的，狀態糟糕，彷彿在經歷煉獄折磨。
“這是地獄嗎？”
兩隻手沒有一點力氣，連支撐起身體都不行，只能躺在原地，任由暴雨狂淋，身邊的泥沙流動，將他的身子也帶着緩緩下移。
卓川呼吸很淺，像一個瀕死的人！
不，他明明就已經身死了！
就在那天，糾纏他三十年的病痛終於奪走了自己的生命。醫院裏，卓川平靜的閉上了雙眼，告別父母，告別這個繁華霓虹的世界。
“原來，人死後真的要落入地獄……”
卓川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肌膚冰冷得像是石塊，沒有溫度！
最終，他眼皮沉沉，一對眸子緩緩被遮住，呼吸也近乎停止……
大雨依然在持續，數年都難得一見，巨樹折斷，山洪爆發，千斤大石都被沖走……
昏迷中，卓川彷彿回到了大學時光。在操場外，他看着那些綠茵地中奔跑的身影，掩口咳嗽，內心滋味難明。
……
不知何時，卓川感覺到口中被灌入一股暖流，順着食道而下，讓他空空的小腹一熱，身體都彷彿多了一絲力氣。
隨後，他又被喂下一口細粥，久違的食物入胃，卓川朦朦朧朧的意識也開始漸漸回歸。
時間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身體總算是有了些許氣力，一對眼皮輕微跳了跳，然後……
終於慢慢的睜開！
縷縷柔光灑落，如一雙輕盈溫暖的手拂過臉頰，卓川滯滯望着，感受着久違的陽光。
“哇，你醒啦？”
突然，一個清脆而稚嫩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語氣中充滿了驚喜，等他艱難側頭看去時，只見到一個靈巧的背影匆匆跑開，很欣喜。
“爹爹，爹爹……他醒了……”
這是一個佈置簡單的小木屋，房間中只有卓川身下的一張木床，一扇小窗撐起，暖暖的陽光穿過，正好灑落在他的臉上。
身上的力氣在緩緩恢復，卓川面色蒼白，像是一個久疾不愈的病人，此時他靜靜躺在床榻上，不想移動一絲一毫。
“我沒在醫院……這裏是哪裏？”
沒有人回答他，這間屋子現在僅剩下了卓川一人，空蕩蕩的，細細聆聽下，房間外遠處有狗吠聲隱隱傳來。
除此之外，牛吽、雞鳴等夾雜着人們的喝喊交談，紛紛鑽進他的雙耳。
“我沒有在城市中？”卓川心中低語着，腦袋感覺到陣陣的疼痛，似乎忘記了很多事。
“不對……”突然，他驚醒，像是想到了什麼，一雙眼睛瞪大，不敢相信，“我……我不是死了嗎……”
他終於回想起來了一些事情，三十歲那年，自己先天的病痛愈加嚴重，一度住院治療，最終用盡了各種辦法都不行，生命止不住的流逝。
“我難道沒有死，被送出了城，難……啊……好痛！”
卓川很想縷清思緒，但每每觸及這裏時，他腦袋就像要炸開一般，劇痛難忍，使得他不得不停止思考。
他頭疼欲裂，雙手抱住腦袋，視線模糊，恍惚間一道又一道電光在眼前閃過，將腦海中的畫面切割得支離破碎，記憶變得更加不清晰起來。
“誒……你怎麼了？”
就在這時，之前那個稚嫩的聲音再次響起，一個活潑靈動的身影從房門外跑到卓川面前，面色擔憂。
她說的是古文音節，像是古時候的文言文，需要細細分辨，一時間讓卓川有些難以聽懂。
“頭痛嗎？”
她再次問道，一雙柔嫩的小手伸了過來，搭在了卓川蒼白瘦弱的手上，顯得有點無措。
這是一個面容清秀可愛的小女孩，一雙大眼水靈靈的，但此時卻充滿了憂色，面對他而今的狀態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別急呀，爹爹馬上就來了……”
小女孩輕聲安撫着卓川，坐在床沿上緩緩拍打他的背脊，她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但是總覺得應該做點什麼。
良久，卓川的腦袋終於不再像之前那般疼痛了，他氣喘吁吁的放下雙手，臉上的血色又少了幾分，蒼白如紙。
“你是誰？”
當他轉頭看到身側的小女孩時，感覺很陌生，並且卓川注意到，對方的穿着很怪異。一件粗布衣衫，頭上青絲盤起，像是古時候的服裝。
小女孩見他恢復了平靜，臉上揚起了一個溫暖的笑容，小手也慢慢收了回去，一雙如黑寶石的大眼睛隨即看了過來，細細打量着卓川的面貌。
“我是婷婷！”她笑着說道，是一個很活潑開朗的小女孩，十二歲左右，略顯稚嫩的小臉上洋溢着欣喜笑容。
“是我爹爹救了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