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違法的事情咱可不能做啊！
宋曉萱的家中。
任禾和宋曉萱對坐在沙發上，茶几中間放着一瓶還剩大半沒喝的飛天茅台。
“說吧，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被誰欺負了？為什麼要把自己折騰成這個醉醺醺的邋遢樣子？”
任禾剛把問題拋出，那頭就傳來一陣“嚶嚶”啜泣的聲音。
這是今晚上他第三次目睹宋曉萱哭鼻子了。
到底得是什麼慘無人道滅絕人性的操作，才會讓從小到大內心比他還要堅強許多的宋曉萱情緒零碎成這般模樣？
總不能我二大爺肺癌掛了，我也肺癌快掛了，我好基友特么也得了肺癌吧？
老天爺你他娘的搞事情啊！
任禾心中犯嘀咕的時候，宋曉萱一邊哭着一邊開口出聲了，但卻並未直接回答任禾的問題，反倒是吐詞不清地向他問了一句。
“任禾，你jio得，我……我的演技到底怎麼樣啊？”
愣了一瞬用於理解對方飆出方言的這句話后，對於宋曉萱今天為何這般反常姿態的原因，任禾心中瞬間猜到了個七八成。
這貨百分之百是在片場又碰壁了。
是的，絕對是跟演戲有關的事情才會讓她這樣子，而不會是什麼閨蜜背叛，被綠失戀，買方便麵沒有調料包這類瑣碎小事。
為什麼任禾會這樣篤定呢？
這就得從兩人的高中時代說起了。
任禾到現在還記得那個月圓之夜，兩人下晚自習一同結伴回家，本來還在聊着什麼五年高考三年模擬什麼線粒體ATP來着，後邊不知道怎麼回事話題就扯到高考結束的打算以及夢想之類的話題上了。
談及自己的夢想，任禾當初交代的很平凡很樸實也相當的接地氣，當時他是這麼說的——
“我的夢想啊，其實還挺簡單的，曉萱，你知道我這個人一直都沒什麼太大的慾望或者野心，尤其是我媽媽走了之後，感覺很多事情都已經看透了，嗯……有一點他們佛家講的一切皆空那意思……”
“我的夢想呢，就是希望過上平凡的生活，開一家小賣部或者其他什麼小商店，不要太忙碌的那種，面積也不要太大，二十平米就行了，賣一些小玩意，吃的喝的小零食啥的，早上八九點鐘開門，下午四五點鐘關門。”
宋曉萱當時正聽得一愣一愣的時候，任禾才把最精髓的最後一句給說了出來——
“然後開着法拉利，嗯，必須是拉法，回到我市中心五百平米的大別墅，一言不發，享受平凡。”
當時宋曉萱雖然很想揍任禾一頓，但考慮到這個傻子自從母親離世之後，她對於他而言就是最親近的人了，所以哪怕是傻子說胡話，她也不能欺負傻子，於是她也就沒有在任禾荒唐的夢想上多作糾結，而是神色嚴肅言語堅定的道出了自己的夢想——
“我要當明星！我要成為萬眾矚目的大明星！”
一個在任禾看來比自己夢想要荒唐百倍的夢想。
雖然宋曉萱的個人條件的確不錯，無論是外貌還是聲音亦或是內在都非常好，但像這樣的女孩子全國有多少？
就算在演藝方面有一定天賦，足夠優秀，可要成為明星進入演藝圈娛樂圈，你自身首先得有個底子當作入場券吧？
自小和宋曉萱一起長大的任禾，深知自己的這位青梅竹馬，天賦點全部都點在了理化生上邊，演戲唱歌方面的天賦不能說完全沒有，但也就是普通人水平，並無什麼亮眼的閃光之處。
所以對於宋曉萱當時認真道出的夢想，作為她最好的朋友，任禾並沒有狠狠取笑她一番，反而是神色複雜地用各種說教方式讓其早點放棄這個荒誕的夢想。
當初任禾好不容易勸阻宋曉萱放棄臨近高考時突發奇想轉藝術生的念頭，卻沒想到被重點大學錄取的宋曉萱，在大學四年時間裏，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騰出時間在大大小小的劇組瞎混。
這一混，也就一直混到了現在。
將腦中的回憶思緒收起，任禾認真地看着坐在自己對面耐心等待他回答的宋曉萱，心裏突然有一丟丟小小的愧疚。
“還是今天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多了，腦子沒反應過來，如果沒有什麼肺癌遺產的事，我應該在曉萱給我打第一個電話那時候，就猜到她今天大概遇到了啥事來着……”
再次將心中的小小自責收起，任禾動了動嘴唇，輕聲道：“要我說實話嗎？”
一臉期待的宋曉萱愣了一下，隨後認真地點了點頭。
“你的演技很一般。”猶豫一瞬后才說出這句話的任禾，發現幾乎是自己剛剛出聲，宋曉萱的臉色就灰暗了一絲。
他連忙補充道：“或者應該說是沒有什麼亮眼的地方，實際上你之前參演的一些小成本電視劇和什麼午夜檔沒啥人看的電影，只要是有你出場的，我都有去看，幾乎沒有落下過一部。”
“雖然你從來都沒拿到過什麼重要的角色，大部分角色也都是什麼路人甲乙丙，或者出場不足半分鐘的小配角小龍套，但因為參演的多了，所以大體上也是能看出來你演技方面的水平的。”
“我不是專業人士，所以我也不能以專業角度去論證我對你演技的看法，但……我可以說一個很簡單的實例來證明我對你演技的評價。”
宋曉萱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心裏不願接受任禾的說法，但她仍然在認真聽着。
任禾抿了抿嘴，繼續講道：“你想想，從高中時你告訴我你這個夢想，再到後來上大學，你明明進了重點大學，卻各種翹課去片場找各種小龍套的試鏡，再到後邊，大學畢業證書險些因為掛科拿不到，之後還毅然決然在畢業之後一心一意地紮根大大小小片場，就為了混上一個個不起眼的角色……”
“你付出的時間，付出的精力，已經非常非常多了，但饒是如此，你卻仍然沒有在演戲這事上有什麼起色，這樣的話，是不是已經足夠證明你的演技一般？或者說，是不是能夠證明你在這方面的天賦有限？”
伴隨着一句又一句話從任禾口中說出，宋曉萱醉酒泛紅的臉色愈發灰暗起來。
雖然如此，但她卻仍舊完完整整地聽完任禾所說的這一切。
儘管她一直保持着貝齒輕咬唇邊，一副讓人看了都會心疼的模樣。
任禾心裏也有點不好受。
這番話，實際上他很早很早就想親口面對面的告訴宋曉萱，只不過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勇氣去做這件事。
實際上無論是學業還是演技亦或是其他種種方面，任禾的天賦都十分有限，相比在某些地方閃光點十足的宋曉萱，他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路人角色。
但只能做路人的平凡程度並不代表任禾蠢。
之所以一直都沒有告訴宋曉萱這些話的原因，是因為任禾知道這樣說會讓自己的青梅竹馬受傷，這並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一幕，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一直以來對自己的認知都非常清晰的任禾，十分明白一個對所有人都適用的道理。
人是一種需要理由的動物，而在追尋理由的時候，大家都很容易創造出有利於自己的解釋，從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死不認錯，所以大家才會一邊犯錯，一邊自我感覺良好。
說得通俗點，就是你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任禾很清楚，哪怕是自己這麼說了，自己這位青梅竹馬，八成也只是傷心一陣子，然後再次毅然決然地這裏片場那裏片場跑，再次毅然決然在各種小成本影視劇中扮演路人甲乙丙。
對“當明星”這件事執念無比之深的宋曉萱，為此甚至差點放棄高考半途轉藝術生，差點丟掉重點大學的畢業證書，她已經為這個不靠譜的夢想做了如此多的犧牲，任禾當然不認為自己簡單說出幾句話就能讓其醍醐灌頂幡然悔悟放棄演藝之路。
能一句話讓人回頭是岸的，那種存在在小說裏邊，要麼是金手指拉滿的主角，要麼就是虛無縹緲的漫天神佛。
對自己是個什麼人很有逼數的任禾，並不會把自己代入成這些存在。
但有些話，總歸是要說的，尤其對於今天遭遇一堆破事的他而言。
就這些話吐露對方的時間節點上，任禾覺得剛剛好。
“畢竟……我要是以後突然沒了，這個世界上……可就沒人再婆婆媽媽的勸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