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聖城裏的叛變
在世界一片混亂,人類還只是靠着神的光輝僥倖苟活的時候。
我們的先祖只有着一具孱弱的身體,只能在各種強大的物種的捕食下,靠着點野果充饑。
每天升起的太陽,都在預示着,這又是飽含飢餓,苦痛和死亡的一天。
人類包經了磨難,卻依舊只能生活在食物鏈的底層。
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先祖們,看着再一次西沉的夕陽,雙眼陷入疲倦和絕望。
於是,我們的先祖向著製造我們的神提問。
我們的誕生是為了什麼?
神沉默了,沒有給我們答案,良久之後,才從天際傳來了聲音,“活下去。”
我們問:“活下去之後吶?”
“等”
神的聲音還是那樣充滿威嚴,裏面包含着無限的權威,不允許任何人反駁。
“等”
這就是神給我們的神啟。
沒人知道我們在等什麼,也不知道要等待着多久,我們所憑藉的,只是虔誠的信仰。
我們聽從神着指令,在比我強大幾十倍生物的捕殺下,艱難的存活着。
哪怕只能充當他們的食物,我們也沒有放棄存活,一直等待着。
終於,不知道太陽西沉了多少萬次,守在洞口的野獸,吃掉了我們多少代先祖。
猛然間,世界開始了奇妙的變化,好像是一瞬間,又好像幾百年。
森林開始減少,一片片平整的土地,暴露在我們的面前。
那些曾經稱霸一方的野獸,都不見了蹤影。
這時候,神出現了,在太陽般耀眼的光輝里,帶來了流傳百世的福音。
神用他那依舊威嚴的嗓音宣告着:“從今以後,那廣闊的平原,起伏的山川,涓涓的河流,平靜的海灣,茂密的森林,都將世世代代屬於你們,屬於我虔誠的信徒。”
那聲音依舊寬厚有力,帶着命令的語氣,一如當時給我們神啟時的樣子。
“等”
神賜給了我們保護自己的力量。
讓先祖走出了洞穴,教授我們如何馴養家畜和冶鍊鐵器。
緊接着,平原上出現了一片片耕地,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
國家,開始建立。
這都是因為我們的等待,在神的啟示下,一代又一代忍耐着艱辛。
終於,我們等到了神的救贖。
這都是因為神的啟示啊!
“希卡伊,你明白了嘛?”一名鬚髮皆白的老人,目光真切的看着面前那個金髮的男子。
那眼神飽含着期冀,老人的身體儘力地前傾着,像是距離近一點,就能更好地讓對方領會自己話中的含義。
但金髮男子並沒有回話,只是微笑着搖搖頭,藍色的眼睛裏,散發著令人難以直視的悲傷。
搖曳的火燭,像是妖精扭動的腰肢,在滿是黑暗的房間裏,散發出滿是誘惑的一點光明。
德愛爾閉上了眼睛,緊咬着牙齒,像是遭受了什麼極端痛苦的事情。
“老師,抱歉,我已經沒有辦法回歸神的懷抱了”希卡伊嗓音低沉,在這寂靜的房間裏,每一個跳出的詞,都像插進德愛爾心中的刀子。
他原本是德愛爾最喜愛的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
可是,十三年來含辛茹苦的教育,在今天,終於都付之一炬。
這都是“驚悚之夜”遺留下來的災禍,即便是在城衛和異端審判局的聯合搜捕之下,依舊沒能阻止那個重傷的祭司,將一名未來的紅衣主教,引入墮落的深谷。
在那一夜中,聖城所受到的創傷,沉重的難以估計,並且依舊呈現着,不可阻擋的擴大之勢。位於陰影里的那些裂痕,正悄無聲息地囁食着,教廷這頭巨獸。
剛剛那個故事,是大主教所僅能允許他做出的努力,但是希卡伊並沒能體會到德愛爾故事中的含義。
或許已經懂了,但是他真的已經回不來了。
無論是哪個結局,都是德愛爾所不能承受的。
房間裏又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僅能聽到德愛爾牙齒的打磨聲。那個瘦弱的老人,給自己的牙關傾注了巨大的力氣。
難以言述的痛苦,正一點一點的抽調着,這具蒼老身體裏的生命。
時間緩緩的流動,滿是黑暗的房間裏,他們僅能用自己的心跳去判斷時間。
或許過了一會兒,或許過了很久。
“唉”德愛爾終於絕望的嘆了口氣,語氣里的沉重,讓希卡伊心劇烈的抽痛了一下。
那一瞬間,他突然升起了一股放棄的念頭,他不忍心再折磨這個老人,但是心中那一股更加堅定的意志,不允許他放棄。
“就這樣吧”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德愛爾臉色更加蒼白,沒有力氣地說:“那些我教給你的,我已經拿回來了,至於你從其他地方學得的,我也管不了了......”
“老師”希卡伊猛然跪了下去,不染一點塵土的長袍下擺,就這樣被壓在膝下。他低着頭,不敢去看老師的樣子,害怕不能忍住眼裏的淚水。
“好了”德愛爾聲音沙啞,彷彿又看到了,十三年前,那個在雪地里孤獨前行的身影。
往日的一切,如同紛飛的雪花,落入了老人的腦海。
他的心再也不能承受這樣的煎熬,雙手撐着椅子站了起來。
“噔,噔。”
黑暗裏傳來了牛皮靴撞擊石板的聲音,希卡伊聽着老師邁開的步伐,石像般跪着,一動不動。
“希卡伊,今後的路,就得你一個人走了。”握着門把手的德愛爾停住了,他依舊放不下自己最珍貴的弟子,哪怕他已經墮入了魔鬼的懷抱,依舊讓他的內心飽受着艱難地掙扎。
“咔嚓”
隨着門把的一聲扭動,原本親若父子的兩人,終於進到了兩個徹底對立的世界。
德愛爾猛地擰轉了門把,大步踏出大門。
這一次,他走的筆直,猩紅的長袍在漆黑的夜裏,獵獵飛舞,白色的鬚髮就像獅子般張開。
“老師!”
房間裏,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吼聲,德愛爾頭也不回地大步走着,瞪大的眼睛裏,滿是血絲。
“行動!”德愛爾儘力的嘶吼着,就像一頭雄獅一樣,釋放着胸中的氣焰。
一股強大的威嚴從這個蒼老的老人身上發出,一瞬間,他又從慈愛的老師,變成了殺戮果決的紅衣主教,不容許任何人質疑他的威嚴。
“是”
黑夜裏響起了整齊而響亮的回答。
“錚”
兩百把利劍從黑夜中亮起,在皎潔的月光下,散發著失落之境般寒冷的光。
剛才兩百名聖騎士,一直等候在大街上。在被烏雲遮蔽里大部分星光的夜晚,石像般等候着這個老人的命令。
現在,命令已下,他們馬上化作神手裏的刀劍,將如戰車般碾碎擋在面前的一切敵人,將神罰指向墮入惡魔懷抱的叛徒。
戰鬥的序曲已經奏響,今夜,鮮血註定沾染聖城。
“嘿嘿,你哭夠了嘛”一聲陰測測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如果他沒有出聲,可能都沒人發現他的存在。
哪怕是剛剛的紅衣主教德愛爾,一開始都沒注意到,在這麼近的距里,居然還有一個抱着重劍的戰士。
希卡伊站起來抹掉了臉上的淚水,面無表情的看着打開的大門,他知道,這是他們師徒最後一次見面了。
“喂喂喂,你發完呆了沒有,我可不想才被召喚出來就死在聖騎士的劍下。”那人不滿的抗議着,但是希卡伊根本不予理會,頭也不回地盯着門外撒進的月光。
天上包括月亮有着十七顆長明星,聖城布瑞弗萊蒙的夜空,原本應該永遠璀璨。
可是今天,璀璨的星空,突然被一大片烏雲遮住,只留下月亮,散發著冷光。
是因為我嗎?
神已經徹底拋棄我了嗎?
希卡伊痛苦地想着,雖然這是自己的選擇,但是真的到了被神拋棄的這一刻,堅持已久的信仰,依舊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創傷。
“喂,你到底聽見沒有啊!”渾身黑甲的武士有些憤怒地按着他的肩膀,這讓希卡伊不滿地皺了皺眉。
“好了,我們走吧。”希卡伊厭惡的掃下了戰士的手,語氣冷淡地說“魯托,今後不要碰我。”
“呵,你還以為你是神的僕人嘛,你這個已經墮入黑暗的傢伙。”魯托冷笑着。
“走吧”希卡伊沒理會他,逕自走出了門外。
兩百名嚴陣以待的聖騎士,緊緊盯着走出來的這個男人。
根據教皇的命令,這個原本可能成為,不,應該是一定會成為紅衣主教的男人,居然背叛了他們所信賴的神,墮入了惡魔的懷抱。
有着虔誠信仰的聖騎士們,像看着殺父仇人般,狠狠地盯着他。
“喲喲喲,怎麼,偉大的聖騎士們,打算用眼神殺死我們?”
這充滿戲謔語氣的調笑讓他們怒火中燒,但是他們是軍人,而他們的最高指揮者還沒發佈進攻的命令。
“魯托,閉嘴”希卡伊冷冷地看了魯托一眼。
“什麼玩意,你這傢伙不要太得寸進尺了”身高接近兩米,壯得像頭野牛的戰士,對他的這個召喚者很是憤怒。
明明是希卡伊把他從長久地沉睡中喚醒,但是這個召喚者,卻老是分不清自己的陣營,總還以為自己還是神的僕人。
要不是有契約限制,魯托估計早把希卡伊砍死了。
“希卡伊,我以德愛爾.阿莫爾希、阿特格教廷國紅衣主教、聖騎士團團長、聖白魔法師、以及……你的老師之名,問你最後一次,你是否要放棄自己的信仰,放棄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墮入惡魔的懷抱?”德愛爾的聲音渾厚響亮,在寂靜地街道上,如同聖騎士手裏的利劍,刺破一切阻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