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御前聽封
七日後,上京城門大開,過往的商旅小販紛紛放下手中事務,都湊在大街兩側張望着。
“兄台,這是在看什麼呢?”有好奇者路過,看街邊人頭攢動、御林軍維護秩序的熱鬧場面問道。
“你不知道啊,天下兵馬大元帥陳獻忠老元帥知道吧,這隆安之戰中被封戰神的九王爺也清楚吧。
今天,就是他們押解那突厥太子回京的日子,大家都想看看他們長什麼樣,也想看看那突厥太子長什麼樣,畢竟這可不是經常能看見的。”
那路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那可真得好好瞧瞧。”
“來了來了,看見沒,來了。”小販激動的指向遠處的陰影,順着手指望去,軍隊很快穿過城門露出真身:
騎着高頭大馬身着白色戰甲繃著嘴角不怒自威的正是那陳元帥,他右側穿着黑甲氣宇軒昂的是那九王爺祁俞無疑。
再往後看去,正中間寬大的囚車裏關着一名高大男性,左右各有三名士兵看守,沿路百姓也不敢隨意扔些雞蛋白菜梗,怕誤傷士兵。
沿路百姓紛紛高呼“陳元帥大英雄”“九王爺戰神真豪傑”“隆軍士兵威武”之類的口號,聽的祁俞是渾身舒暢。
再說這祁俞,這七天待在上京也沒做什麼,就和沈大公子一起逍遙自在去了,
吃喝嫖賭玩的那是不亦樂乎,和沈飛南這酒肉朋友處的是相當友好。
不過,祁俞還是識大體的,昨晚趁夜色樓門守備空虛,立馬運足輕功趕與陳獻忠匯合。
祁俞坐在馬背上,看着底下美婦人和小少女們為他扯着嗓子歡迎的樣子,心中真真是快活極了,
挑了挑鳳眼露了個自以為騷氣無比的笑容,迷的底下少女少婦們尖叫聲陡然拔高好幾個音調。
陳獻忠轉過頭就看見自家徒弟“搔首弄姿”、“有礙觀瞻”、“彷彿那花孔雀開屏”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用力瞪了一眼他。
祁俞餘光撇到師傅“兇狠”的樣子,心裏一陣哆嗦,昨晚剛被師傅拿了鞭子抽的皮開肉綻,今日心裏還有點陰影,悻悻的收了笑容,乖乖的駕馬往宮裏走去……
朝堂之上,祁俞安靜立於師傅身後,身邊大臣交頭接耳不知道在小聲議論些什麼,直到坐在龍椅上的皇帝發話了,現場才安靜下來:
“陳獻忠元帥一生恪盡職守為我隆朝立下赫赫戰功,此次隆安之戰,貴為主將,有勇有謀,逼退突厥鮮卑軍隊,特賜免死金牌一枚,黃金萬兩,官爵追加為正一品!”
“謝主隆恩!”
“九王爺祁俞作為先鋒,大小十六場戰役攻無不勝戰無不克,實乃我隆朝好男兒,封驃騎大將軍,官封從一品,加為親王,封號靖,賜天山雪蓮一枚,黃金千兩!”
此旨一出,滿朝嘩然,陳元帥一生為國得此封禮不足為談,但這九王爺剛及冠年紀,不過一場戰役就被捧上神壇,以武將之名官封從一品,這可是自大隆建國以來頭一回。
祁俞可沒想那麼多,高聲答到:“謝主隆恩!”
皇上再次開口:“此次突厥太子被生擒押回上京,眾卿家後續處理此事可有意見?”
金陵知府常杜上前一步:“啟稟皇上,臣認為此次突厥來犯,完全是不把我大隆放在眼裏,不如殺了這突厥太子,弘揚我大隆國威。”
剛一說完,尚書令徐濤就輕輕開了口:“皇上,臣認為不妥。
這三年征戰,國庫空虛,民不聊生,殺了突厥太子如果起不到震懾作用,突厥生恨再次反撲,誰能付起這個責任!臣以為止戰議和才是上策。”
此話一出,朝中大臣紛紛應和。
徐濤斜眼瞥了瞥常杜挑起嘴角笑了。
“那就聽徐卿家的吧。”
“皇上英明~”
接下來就是其他臣子的一些年底報告了,祁俞聽的迷迷糊糊,所幸不聽,餘光在朝堂之中掃來掃去,終於在左下角看到了祁臻。
他身着綠袍官服,靜靜站在角落,祁俞不知道官服品級顏色,只是看着站位就知道,四哥應該不受重視。
但是四哥就是四哥,穿什麼站在哪兒都是一副溫溫柔柔雲淡風輕的樣子,平白比旁邊大臣雅了幾個度,果然,風骨這東西和品級無關。
祁臻正聽着禮部尚書做匯告,突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瞧眼看去,原來是那祁俞正在陳元帥後面沖他擠眉弄眼,樣子是十分好笑,
還沒等他笑就看見元帥背過手來擰了擰祁俞胳膊,頓時祁俞臉上表情是更加精彩了。
祁臻笑着他小孩子心性,卻突然看見了祁俞戰甲內襯上的黑斑,仔細一看,竟是血跡!頓時心中一緊,他這九弟,自小頑劣且心大,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因此常常傷痕纍纍。
本以為這十年從軍會磨磨他的性子,不曾想,沒了宮中禮儀束縛,他膽子是愈發大了,以前在軍隊不守禮節也就罷了,這次官封一品留在上京,遲早要吃大虧,仔細想想竟有點生氣。
剛退朝,祁俞就興沖沖跑到祁臻身邊:“四哥,身體好些了沒?”
“無礙。”
祁俞偷偷瞧了瞧祁臻,心想剛才朝堂之上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冷了臉色,生氣了?生什麼氣啊?奇怪奇怪:“四哥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沒有。”
“靖王殿下,靖王殿下!”祁俞還想說些什麼,身後聲音卻越來越近,祁俞剛想問誰是靖王殿下,突然想起,哦,是他自己,剛封的……
“靖王殿下,皇上有請。”李公公停在祁俞面前彎腰行了個禮。
祁俞還沒說話,倒是祁臻先開了口:“公公可知皇上找靖王殿下有何事?”
“哎喲,皇上的心思哪是我們奴才想知道就知道的,靖王殿下,請吧。”
祁俞沒想到皇上這麼快會召見他,他自九歲起就離了皇宮拜入軍賬,宮內規矩早忘得一乾二淨,一時間還有點遲疑。
“那我隨靖王一起去。”
“四王爺,皇上說了,只召靖王一人,還請靖王儘快,莫讓皇上等的急了。”李公公笑了笑。
祁俞看了看祁臻:“那四哥先回吧,一會我再去找你。”然後扭頭跟着公公進了宮門。
祁臻皺着眉頭,站在原地好一會,直到祁俞的背影消失不見,才緩緩離開……
御花園中,祁俞跟在皇上後面:
“小九,有十年沒進宮了吧?”皇上堯一邊踱步賞花一邊說:“今年這御花園中的紅梅開的甚是漂亮,朕還記得,小九你小時是最喜歡梅花的。”
“梅花似雪,雪似梅花,似與不似,皆為一絕。”
祁俞笑笑道:“臣弟喜歡梅花是因為它愈嚴寒愈盛開,冰清玉潔傲骨錚錚,不似其它鮮花嬌嫩。塞外黃沙漫天,連草都沒有,更何況這花了,自九歲起,臣弟今日還是第一次見這美景。”
“小九可否怪過先帝?怪這十年不許你踏入王宮一步?”
“臣弟不敢。”祁俞低下頭,握緊了拳頭:怎會不怪,九歲時其他皇子在做什麼?在這皇宮賞花賞月悠閑遛鳥快活長大。
而他呢?卻拜入軍帳,在黃沙漫天的苦寒塞外鎮守邊關,身邊無一親密之人,日日習武日日受傷,看着身邊一個又一個將士死在戰場之上。
他怎會不怪,可他更怪的,是父皇身死也不召他回宮守喪,明明以前那麼寵他的人,到死也不願意看他一眼,真真是皇心不可測。
祁堯餘光看見了祁俞的小動作,嘆了口氣道:“你以前就是個藏不住情緒的直白性子,現在倒是一點沒變。朕知你心中有氣,可你需知,先帝棄你是不得已而為之。”
“是。”
祁堯轉身看着他:“小九,以後四下無人,就不必在我面前拘束,還像以前一般喚我大哥,好嗎?”
祁俞愣了愣,眼圈突然有些濕潤,回到:“好。”
祁俞母妃去的早,自小是生活在皇後娘娘宮裏和祁堯一起長大的,祁堯大他十三歲,為人處世穩重內斂,但是卻格外照顧他這個弟弟。
祁俞小時候闖禍不斷都是祁堯替他私下解決,他晚上怕黑,祁堯就扯來被子抱着他睡,對於這個弟弟,祁堯是真上了心的。
那時候的祁俞也總喜歡跟在祁堯屁股後面一聲又一聲的喊大哥,可是自從祁俞走後,他們倆就再也沒聯繫過,祁俞以為大哥貴為皇帝早已忘了他這個弟弟,否則也不會十年不與他聯繫,沒想到,大哥卻沒忘。
“都是將軍的人了,還是個孩童性子。昨日如冬還纏着我要看戰神長什麼樣,怎麼,我要告訴如冬戰神愛哭鼻子嗎?”
“大哥,我沒哭。”祁俞被逗的笑了出來:“小侄子呢?”
“噥,前面亭子裏那個就是。走,讓他見見你這個小叔叔。”
走近亭子裏,眼前的小男孩背對着他們不知道在折騰什麼,旁邊錦衣華服貌美無雙的婦人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身旁宮女見皇上過來,紛紛行了個禮:“參見皇上。”
這時婦人和男孩才反應過來,連忙牽着手向皇上請安:“臣妾給皇上請安。”“父…兒臣給父皇請安。”
祁堯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吧。”宮女聞言紛紛離去。
“這位想必就是九王爺了,果然是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婦人沖他笑了笑,這一笑,整個面容就更加美麗了。
“貴妃娘娘過譽,早聞貴妃娘娘貌美逼人,今日一見,名不虛傳,真真是明媚艷麗。”
貴妃臉上的笑意更深,拉過身邊男孩:“如冬,不是一直想看你九叔叔長什麼樣嗎?”
小男孩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婦人,彷彿是有點怕。祁俞蹲下來笑着說:“來,九叔叔讓你看個夠。”
小男孩往前兩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怎麼沒有大鬍子啊,身高也沒有那麼高,眼睛也不像牛眼睛。”
“小如冬怎麼會這麼問啊?”祁俞好奇道。
“我聽他們說,戰神眼大如銅鈴、身高九尺、鬍子滿面,非常嚇人。可是你都沒有誒。”
“額~那九叔叔下次來貼上大鬍子好不好。”
“不好,那樣如冬會害怕,就這樣挺好的。”小男孩認認真真的對祁俞說,惹得大家一陣笑。
男孩偷偷看了看皇上笑了,自己也開心的笑起來。
祁俞抱起如冬坐在桌子旁,小如冬一會戳戳他的臉,一會捏捏他的拳頭,玩的不亦樂乎。皇上和貴妃相視一笑,互斟互飲,場面也是分外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