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雲的記憶(二)
在獵物警惕最為放鬆的時候發出致命一擊,這是所有肉食動物的常識,當然也是人的常識。
藉著皎潔的月光,兩道人影摸上了蕭雲二人所在的石縫。
兩人都是漁民打扮,身上的衣服跟所有人一樣破爛污穢。
其中一人三十多歲滿臉鬍渣,肌肉虯髯,臉上有一道小指長的疤痕,但即便如此卻還是給人一種憨傻的感覺。
另外一人二十齣頭,面白無須,身材瘦小,看着像是個不經世事的年輕人,只是眼裏偶爾露出的精光預示着他不是外表看起來那麼簡單。
兩人身上各自背了一個包裹。包裹用的布匹比他們身上的貼身衣物都要來的乾淨完整,可見包裹內的東西很重要。
刀疤男背的包裹是些金銀財寶,瘦子背的是各種乾糧,兩人離了誰也不行。
在大家都啃樹皮吃草根的時候,這兩人有餘糧不說還在收斂錢財,可見二人並不是善類。
海嘯過後倖存的人都回到漁村尋找自己可能還存活的親人以及收集能用能吃的東西。
當然能用的東西自然包括錢財。
這二人發得便是死人財。白日裏吊在隊伍後頭在那些或餓死或病死的屍體上收摸銀錢首飾,夜裏則摸到隊伍裏頭選擇村裏的有錢人或者有糧食的人下黑手。
這一路上每天都在死人,所有人都在生死邊緣掙扎,自然也就無人注意或者說沒有精力去在意身邊是不是少了幾個人。
而今晚又盯上了蕭雲二人。理由很簡單,偷偷摸摸吊在隊伍後頭安歇的人沒有銀錢也有些存糧才對。
二人離石縫還有段距離,便趴在地上等待時機。
刀疤男感受着後背那有些份量的金銀,心情舒暢,“鐵柱老弟,還是你腦子好使,帶着我干這個,要不然我肯定跟哪些人一樣還在擔心吃食哩,哪有這滿滿當當的一包金銀。以往一年到頭的在海上風吹日晒也只能混個溫飽,可比不得。”
瘦子也是一臉自得,“大哥過獎了,我也就挑挑目標定定計劃,力氣活還得仰仗大哥。等咱到了安康城先休整一番,在到附近大點的城鎮用這些錢買座酒樓,你當大老闆我當二老板,也過過那有錢賺有人伺候的舒坦日子。”
刀疤男也是神色嚮往,“對對對,再娶個三四房美嬌娘夜夜笙歌豈不快活。以前村裡那些個勢力婆娘,嫌棄我一窮二白也就算了,還罵我只長力氣不長腦子,我就納悶了,干那事兒還要腦子?”
痩子趕忙附和,“大哥說的極是,有錢何愁沒女人!”
刀疤男望了望蕭雲二人所在的石縫,心中卻有些不解。
“老弟呀,上次那李老爺族人眾多,虧得老弟使了苦肉計才能啃下那塊硬骨頭,收穫嘛自然是豐厚的很。這次就一個糟老頭和一個奶娃子就不需那般麻煩,我一拳一個就是了,只怕這收穫不大呀!”
痩子正了正色,說道:“大哥,這麼多次我何曾看走眼過,你還信不過我?”
刀疤男雖有些疑惑但還是摸了上去,瘦子則沒有同以往一樣留在原處相機行事,而是拉開一段距離后也跟了上去。
此時的蕭雲二人才將將睡着。二人都比較警覺,在刀疤男近身的時候就已反應過來,只是連日來的飢餓奔波早已沒有招架的力氣。
刀疤男無視蕭雲這個小娃,一拳將老丐頭打翻在地,雙手掐着老丐頭的脖子想要將他活活掐死。
老丐頭因不能呼吸,胸腔如針刺痛,枯槁的雙手拚命掙扎。
一旁的蕭雲抽出藏在袖內的短刀想要救援,卻看到又一道人影摸了上來,於是裝作驚恐的躲在一邊,看着那道人影直接撲向了刀疤男。
“噗”一聲彷彿皮革被利器刺穿的聲音。
刀疤男鬆開手沒去理會已經停止掙扎不知死活的老丐頭,低頭看着從後背穿胸而過的匕首,不偏不倚剛剛刺破心臟。
起身回頭只看到瘦子與自己拉開距離,那張臉因計謀得逞而嘴角譏笑。
“我的好大哥,你還真是個只長力氣不長腦子的愣貨,若要正面打鬥,十個我都不是你的對手,但是你不覺得奇怪嗎?一個糟老頭帶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能有什麼油水,不過是好對付罷了。你動手殺這老頭子,我在偷襲殺了你,剩下一個小毛孩子也就無關緊要了”
痩子看着刀疤男因怒恨而扭曲的臉接着道:“這幾日來村裏的有錢人家也劫的差不多了,而且就這一兩日便能到安康城了,所以不管是為了獨吞錢財還是為了自身安全你都必須死。”
刀疤男伸出手臂想要抓痩子。只是生機漸漸流逝,意識也變得模糊。
“好了大哥,你已經知道原因,可以死的瞑目了,你的那份兒我會替你享受的!”瘦子說著又近身握着刀柄轉了轉。
刀疤男倒地,圓目怒睜卻是死的不能在死。
只是美夢破碎,兄弟反目,如何也不能瞑目吧。
瘦子抽出長匕,在刀疤男身上擦着血跡,玩味的盯着抱着雙手蹲在那裏瑟瑟發抖的蕭雲,“小娃娃,你爺爺已經死了,你活着也是受苦受難,還是隨他去吧。”
蕭雲一臉驚恐之色,望着近身的瘦子充滿了絕望,彷彿因為恐懼連試着逃跑都不會。
就在痩子快要近身的時候,他突然望向瘦子後方,臉上由絕望的驚恐轉換成希望的喜悅。
瘦子心中生疑向後一望。
就在此時蕭雲爆起氣力,雙手握着一柄小刀撲向了瘦子。藉著慣性順勢壓在了瘦子身上。
手中的小刀借身體的重量深深的扎進了瘦子的心窩。
瘦子感受着心窩慢慢流失的溫熱,有驚訝、有茫然、有不甘。
一個最多不過五歲的毛孩子如何能夠……?不及細想也眼不能閉的死在了刀疤男旁邊。
其實看到痩子摸上來的時候,蕭雲就盤算好了一切。
抱着雙手是為了藏好短刀,蹲在地上而不是坐在地上是為了好借勢發力。
“沒人教過你比起女人,小孩子才是最危險的么?”
蕭雲抽回小刀,拖着有些因力竭而顫抖的身體探了探老丐頭的鼻息,緩緩舒了一口氣。
若瘦子在晚來一息時間那麼老丐頭絕對不可能活下來。
被蕭雲搖醒的老丐頭痛苦的咳了幾聲,腦子有些懵顯然還未回過神來。望着身旁的兩具屍體一時有些無言。
老丐頭也沒有多問,能和這小娃子活下來就是萬幸,管那兩個殺千刀的是怎麼死的幹嘛!
一包乾糧一包金銀,他們只拿了乾糧。
一來這時候金錠不如饅頭。二來不義之財拿着不心安還容易惹有心人懷疑。三來又不準備在那紮根散葉所以黃白之物也就顯得不那麼重要,留在那權當是兩個強盜分贓不勻繼而各自出手雙雙斃命。
一日後,救援隊伍到達,帶着糧食布匹還有醫師,近十萬人只活了不到六萬,活下來的人並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
家園被毀親人離世,如何都開心不起來吧。
而蕭雲在安康城養好傷后便與老丐頭一路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