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半仙
綠衣離開，蕭雲仍舊在等，到底還是想見一見這個昔日好友。
陣地前觀看兩族拼殺的魔龍尊，見蕭雲仍舊在等着自己，還是決定去一趟，身形像是積雪消融一般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在蕭雲身側。
見到魔龍尊，蕭雲笑道：“魔龍尊，你我也算是老相識了，別來無恙啊。”
魔龍尊望着蕭雲，除了那一頭白髮，其他地方倒是沒有一點像記憶中的那個人，他說道：“君奉天，我想知道，當初在混亂仙域，你是不是故意敗給我的，是不是早就布好重新來過的局。我想知道，為什麼？撇開你可能重生失敗的因素，你即便現在站在我的面前，又有哪裏不一樣了？”
蕭雲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泊，認真道：“算不上故意輸給你，的確是輸你半籌，只是沒捨得與你換命而已。至於留下殘魂轉生，倒的確不是臨時起意，但是與你我間的爭鬥沒有太大關係。至於原因，與你一樣，不想在受這天地束縛，想要超脫於天地之外。”
魔龍尊盯着蕭雲，眉頭微皺，堂堂替天行道的君奉天，居然也想要改換天地以己代天？這不等於親手毀了所侍奉的天道，不是自絕大道么？
蕭雲自然看出了魔龍尊的不解，他解釋道：“當初，你邀請我隨你一起，來助你完成這改天換地的大計，雖然方式我並不認可，但是理念我的確是認同的，只是我用了與你不一樣的方式罷了。
你、我，和鬼尊無間清鴻，我們三人都清楚，撇開三千人間不說，咱們靈界這五方天下，人妖鬼三族，都需要一個凌駕其上的存在，以前是天道是規則是自然，但是修為到了我們這個份上，天地的壓制束縛越來越少，我們也就越能隨心所欲甚至可以無視天地。平起平坐還不夠，更想改天換地。
我本以為，若你與無間清鴻能像我一樣，管好自己的天下與族民，那麼咱們三族就可以和平共處，但是我想得太天真了些。人心這個東西是根本算不透、猜不準的。所以你想要改換天地取而代之，他無間鬼尊一樣想把這靈界五方天下全都變成酆都鬼蜮。
樹欲靜而風不止，沒辦法，我被你們逼着也要做些事情。其實我這個人沒什麼野心，就想一心求道，安心當個富家翁而已，哪怕與天地齊身後，修為再無寸進的可能，也都認了，偏偏這無數的人族到底要靠我才能保全。
所以，我便應了你混亂仙域之約，所以我便借無間清鴻之手，完成了李代桃僵的重生把戲。”
魔龍尊靜靜聽着，“原來是無間清鴻搞的鬼，我說你怎麼能逃得過我的耳目。但是你即便捨棄自己原先的大道不要，重新來過又能如何？就好比現在的你，真就與以前的君奉天不一樣了？不都是藉助蘊含天道規則的倚天劍碎片來感悟、接受和利用其中的天地規則么？怎麼就不一樣了？”
蕭雲道：“想必你也清楚，咱們這種存在，在與天地徹底合道之後，修為境界上根本就不可再有寸進，因為我們已經齊身天地了，無法在向這方天地索取更多，這方天地也給不了更多。所以你們便想替換天地，也可以看做是投石問路，去嘗試一個假定的可能。
但，其實你與無間清鴻都想錯了，你們想要一統靈界，是私慾也好，是為了種族也好，還是為了能一勞永逸，讓靈界在無紛爭也好。你們以為自己替代了天道，這個世界就會變得更好，更加欣欣向榮，自己也能更上一層樓打破修為固化的僵局，其實不是的。
世間萬物，不論是花花草草，還是非飛禽走獸，包括我們人妖鬼三族，都是有必要去存在的，這便是‘自然’，我們三族已經站在最頂端太久太久了，久到甚至已經忘記我們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是這天地大道的一部分，任何損失毀滅，都是在毀去自然，毀去我們自己存在根本的道。
再者，你們以為你們替換了天道就能比現在存在的天道來的更加好么？你們只要有思想有思考，便做不到無所欲無所求，更加做不到能不帶任何情感和主觀意向來評判這世間事。所以你龍行天下要斷絕自己所有的情感，所以他無間清鴻不打算改換天道，而是在原有的天道規則之下，建立自己的酆都鬼國。
最後，你們所問的這條路，在天道虧損的情況下又如何能夠問出個所以然來。”
聽完蕭雲的講解，魔龍尊凝思片刻，笑道：“蕭雲，你莫要框我，既然我和無間清鴻都是錯的，那麼你不也一樣是錯的？又為何在這裏大言不慚。”
蕭雲笑道：“我沒有要改換天地的意思，也沒有將你們妖鬼兩族屠殺殆盡的意思，我只是單單尋求一個會當凌絕頂的道。”
蕭雲伸出手掌，望着掌心道：“我要當一個世外人，這方天地便像是我這掌中山河，我超脫在天地之外，看着這方天地的運轉，是旁觀者也是守護者，尋常事我不去管他，人類的紛爭也好，動物間的弱肉強食也好，天道所演化的天災天劫也好，這些都是自然運轉的規律。但當這方天地有了準備替換這方天地的人，比如你與無間清鴻這樣的存在，那麼我就會出手滅殺掉你們，讓天道回歸正常。”
魔龍尊嗤笑道：“你不也是這樣的存在么？”
蕭雲搖頭道：“我是超脫這方天地，而不是想去改變它替換它，我之所求與你們有本質的區別。”
魔龍尊道：“我並不認你的實力在我與無間清鴻之上，頂多是半斤八兩，那麼你又如何一覽眾山小？”
蕭雲不置可否，笑道：“魔龍尊啊魔龍尊，枉你與天地合道這麼多年，難道你就沒有發現，在我們之上，還有存在？”
蕭雲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
魔龍尊望了望頭頂的蒼穹，痴痴道：“你是說，人界之上有靈界，而靈界之上也有上位面的存在？”
蕭雲道：“你出生妖族，更是身懷真靈血脈，難道你就不好奇這世間的真靈都去了哪裏？修仙修仙，我輩修道之人求的那個‘仙’字在哪兒？你真以為與天地合道的離合境便是仙了？你真以為你我無間清鴻三人就已經修鍊到了極致了？”
魔龍尊怔怔收回視線，忽然問道：“那你現在是不是‘仙人’了？”
蕭雲搖搖頭，“如你所想，境界與你和無間清鴻半斤八兩，比起曾經的巔峰時期相差彷彿，但是感悟卻超脫無間清鴻太多，更是遠遠超過了你，所以我的實力並不能以境界為參考，算得上半個‘仙人’了。
而且，你期望讓綠衣用一個‘情’字來損我大道，只是至於你造物主就必須沒有感情的認知，其實對我而言，沒有任何關係。倒是你讓綠衣在你的小天地中進階離合境，與你的小天地合道，倒是讓我多了層顧忌，這個目的你倒是達到了。”
魔龍尊笑了一聲，“聽你這麼說，連我一直認為不如我的無間清鴻都已經在我之上了？”
蕭雲道：“實力相差不大，但是從他只準備利用天道來看，應該也是瞅出了些蛛絲馬跡，你們的想法並沒有區別，只是路子不同罷了。”
魔龍尊嘆了口氣，忽然問道：“君奉天，或者該稱呼你為蕭雲才對，你說我們之上仍有存在，你如何證明？在人間修士到達了元嬰境大圓滿，便會感應道來自靈界的接引之力，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若不是你們加固了人間空間的飛升屏障，這些年來，三千人間想必會有無數人飛升之人。同理，若我們頭頂之上真有上位面存在，那麼修到離合境的極致，與天地徹底合道之後，多少也應該有些感應才是，為何獨獨就你一人有了，而我與無間清鴻全然無感，還要去坐那投石問路的勾當。你可有什麼證明？不然光憑你一席話，可是無法改變當前三族的處境與現況。”
蕭雲乾脆道：“沒法證明，而且我能感應道上界面的存在也是在此次遊歷蠻荒天下之後。”
魔龍尊眉頭皺，“那好，既然如此，咱們就在此地打上一場，你說你的實力如今不能以境界作為參考，你說你如今算半個仙人，我倒想領教領教。”
“你打不過我的。”蕭雲道：“而且你我一旦交手，這蠻荒天下絕對會坍塌，包括綠衣在內的與你小天地合道的那些人也一樣會道消身死，所以你該覺得慶幸，我有了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否則我真不願意與你這麼多廢話，你是君奉天的昔日好友，但不是我蕭雲的。”
在知道蠻荒天下已經被魔龍尊煉化之後，蕭雲的確沒有與魔龍尊動手的意思，至少在沒將綠衣從魔龍尊的大道中剝離出來之前，不會選擇這最後一條路。
魔龍尊哈哈大笑道：“你還真是看得起你自己，比起當初混亂仙域的時候，你知道我現在已經恐怖到何種程度了么？我不但將無間清鴻視作手下敗將，即便是如今的你也一樣，你以為我為何不怕他無間清鴻坐收漁利？因為自信！因為強大！”
鬼尊無間清鴻只是將鬼蜮天下練成了“酆都”“鬼蜮”兩件寶物，而魔龍尊則是將整個蠻荒天下煉化成了小天地，凡是在蠻荒天下修鍊的修士，感悟的天地，合道的天地全都是他玄天祖龍。原本不論高階修士還是資源都相對貧瘠蠻荒天下如何能與人族三座天下抗衡，底氣是那兒來的？
答案便在他魔龍尊身上，因為摒棄了原本天地的妖族修士修鍊極易，破鏡進階同樣容易，更沒有天劫天雷，於是高階修士就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其中佼佼者更是被他送到真靈山修鍊。
這就是為何蠻荒天下敢大肆進攻人族的根本原因。
而反之，所有蠻荒天下的妖族，也都可以化作他魔龍尊的力量，兩者早已經成為了一個共同體。
只要攻破了普陀山，將蠻荒天下的邊境哪怕往前推出一寸，那麼魔龍尊所得到的好處與力量都會得到巨大增強。兩兩疊加之下，改天換地絕非一句空談。而這個過程中，則需要所有包含天道的倚天劍碎片來替魔龍尊更改原有的天道，讓塔能重新制定規則。
蕭雲無所謂道：“不信你可以試試。”
魔龍尊冷哼一聲，伸手一揮，身後六枚代表着他自己天道規則的黑球，便滴溜溜旋轉，圍繞在蕭雲周身。
面對君奉天轉世的蕭雲，魔龍尊一出手便是極招，六道不同的法則之力從六枚黑色圓球之中蔓延開來，席捲蕭雲周身，如同六個不同的空間在撕扯着蕭雲。
蕭雲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防範也好，進攻也好，都沒有。他看着一臉認真的魔龍尊，只是笑了笑，隨後踏動腳步，直接來到了魔龍尊的身前。
魔龍尊驟然一驚，蕭雲卻在無其餘動作。
“魔龍尊，我說過，我已超脫天地，不但凌駕於你，更是凌駕於整個靈界之上。縱然你有百般神通，對於已經不屬於這方天地的我，沒有任何用處。”
魔龍尊如喪考妣，方才那股子上位者主宰一切的心氣驟然一散，他曾無比的強大與自信，現在卻開始懷疑自己的道路是不是真的走錯了。
“蕭雲，我真的走錯了道？”
蕭雲搖了搖頭，“我也不敢說一定，但是從目前來看，你的確走了彎路。”說完，心念一動，丹田內的一千五百枚倚天劍碎片化成一刻宛若包含無數星辰的圓珠被他攤在了手裏。他將圓珠遞與魔龍尊身前，“這些碎片全都給你，讓你補全你所欠缺的天道，我讓你自己去看看，若到時候你還覺得自己是對的，那我們再來分勝負，分生死。”
說完，蕭雲的身形便消失了，他要去往鬼蜮天下找那無間鬼尊。
魔龍尊怔怔無言良久，最後收了碎片，同樣消失在原地。
妖族大本營前，魔龍尊直接下令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