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遊人間
浩然天下，一處凡人村莊內。
蕭雲坐在一處田壟邊上，身旁是一個扎着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正是換牙的年紀，所以牙齒是缺的，不過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腳邊有一個木盆，裏面裝着一條條肥肥的泥鰍，此刻她正光着腳丫，兩隻胖嘟嘟的小腳泡在桶里，是不是滑動，隨後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偶爾還給父母兄長加油。
小姑娘的家人正在田裏翻田，沒有牛，哥哥與父親兩個男丁在前面拉着犁，一根拇指大的麻繩勒在肩上，把墊在肩上的布條勒進去很深。力氣不大的母親在後面弓着腰，扶着犁。
每次停下來歇息的時候，父親總是喜歡抽旱煙，母親則會把那些大塊的泥巴撿一撿，碎一碎，哥哥則會到處找被翻出來的泥鰍，然後將他們抓到小姑娘腳下的木盆里。
小姑娘總會笑呵呵的遞給哥哥一碗水，然後起身光着腳丫又去給父親母親遞水。
他們自然看不見蕭雲的存在，蕭雲也沒有打擾這一家子有些窮困卻幸福的生活。
…………
萬佛疆域，蕭雲跟隨一個婦人來到一個寺廟。
婦人賣了虔誠香，進廟禮佛。
蕭雲駐足大殿前，望着門柱上的一副對聯。
心誠莫來磕頭，自有陰德庇佑；為惡任你燒香，徒惹神仙發火。
蕭雲在殿外聽得很清楚，那婦人是在替她兒子來求一個錦繡前程。言語真摯，態度虔誠，十足一個信徒。可是蕭雲同樣看的清楚，她在來時的路上，遇見一個一身傷殘的乞兒乞討，她一腳厭惡的踢開，未曾施捨半個銅錢。
…………
青冥天下。
蕭雲這次沒有隱身，依舊走在市井之中，路遇一個少年跪在地上，身後涼席上躺着一個面目發黑的中年人。身前有塊兒牌子，寫着父子兩人大致的遭遇。
蕭雲一眼掃過，就是一部家道中落被人落井下石的凄涼史，現在更是父親病重，求好心人施捨一些好請個大夫，抓兩幅葯。
蕭雲自然一眼就能看出，這父子兩人是騙子，說不定是不是父子都還不知道，躺在草席上哪個人，又哪裏是什麼病重垂死之人。
繁華街道，路過人比較多，但大多只是停下腳步抱着一個看稀奇的態度，看看也就走了。有不信者，也有相信者，只是蕭雲沒看到有誰會放上幾枚銅板，幾個粒碎銀。
正當蕭雲準備轉身的時候，一個穿着尋常市井衣服的年輕人卻從懷裏掏出了些碎銀放在了那少年的身前，少年眼裏閃過一絲狡黠，趕緊磕頭謝恩。
年輕人只是擺擺手，優哉游哉的走了。
蕭雲忽然來了興趣，決定跟上這年輕人看上一看，反正在幾座天下遊歷，並沒有刻意的目的以及目標，隨性而為罷了。
一路跟着這年輕人，來到一座小麵館，其實也算不上麵館，就是一個餐車，一張桌子四條板凳，不賣別的，就只賣油條跟辣子素麵，連肉臊子都沒有，最適合尋常人家。
那年輕人要了一碗面，看着冰冷梆硬的油條，興許是早上賣剩下的，猶豫再三，要了兩根兒。
年輕人坐下，提起右腳搭在了凳子上，瞧着很是痞氣，他給自己倒了杯水，裏面連茶葉都沒有。
蕭雲同樣要了一碗面，兩根油條，坐在了年輕人對面。
年輕人以為蕭雲也是來吃面的，笑着點了點頭，並未說什麼，素不相識，自然無話可談。
蕭雲也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對着年輕人道：“剛才那對父子是騙子。”
年輕人聽聞愣了一下，笑道：“無所謂。”
蕭雲道：“敢問是怎麼個無所謂法，我看兄台也不像是家境殷實的人家。”
年輕人笑道：“我積我的德，他造他的孽，不搭嘎。”
蕭雲笑道：“你倒是看得開。”
年輕人道：“沒什麼看的開看不開的，反正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要是運氣好那天遇見個不嫌棄我家貧的媳婦兒，興許我會求着她，少給一點就是了。”
說話間，面上來了，湯里油水不多，但是蔥花不少，而且桌子上的辣椒醬管夠。
那年輕人，大口吃着面，卻留着麵湯，把油條掰成一截一截的泡在湯里，半軟未軟之時，一口一截，里綿外脆，油條上豬油的香氣也都被熱湯激發了出來，吃的很是陶醉。
蕭雲也學着年輕人試了試，果然很不錯。
兩人吃東西的時候並未言語，完事兒后，那年輕人又問老闆要了碗熱湯，說是溜溜縫兒。
蕭雲放下碗筷，吃得很是乾淨，放下兩粒碎銀，笑道：“我與閣下很是投緣，今日這面錢，我斗膽替兄台付了！”說完抱拳直接走人。
年輕人望着蕭雲的背影，笑了笑。
…………
蕭雲晃了晃腦袋，伸手揉了揉眉心。站立之地還是與齊先生告別之地，他並沒有去任何地方，只不過是分魂三百，去了三座天下，遊歷一場。
蕭雲打小是苦過來的，自認嘗遍了人情冷暖。但是直到他在齊迎春的手底下念了一千兩百年的書，他才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芸芸眾生，世間百態。所以他才一出學堂便要去印證一下。
分魂三百，在光陰長河中遊歷穿梭，三座天下他大致走了個遍，見過了太多的人間事。
善惡、忠奸、是非、黑白……原來這世間哪裏有什麼好人壞人之分，一切不過都是機會罷了。
論跡不論心。
論心不論跡。
世間事只分這兩種罷了。
蕭雲久久佇立，還是覺得欠缺一些東西，就好像一個人肚子餓了，口渴了，需要去尋找食物和水一樣。但是這兩樣來得卻並不迫切，只是知道自己餓了渴了，需要解決一樣。
正當思慮之際，一道人影落在面前，正是李君陌。
“蕭雲，我看你已經煉化了所有碎片，現在隨我去一趟混亂仙域吧，圍繞在你身上的秘密也該是時候解開了。”
蕭雲望着李君陌，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自己是誰了……”
李君陌心中一喜，只是“大哥”兩個字還沒出口，蕭雲又道：“但是君奉天可以是我，我卻不能夠是君奉天。”
李君陌眉頭微皺，有些不太明白，既然已經恢復了記憶，那麼就證明先前的一切推斷都不會有錯才是，蕭雲的的確確就是大哥君奉天的轉世。
蕭雲說道：“前輩還是去支援普陀山吧，我也一同前去，不過我是想去蠻荒天下下看看。”說完直接一步，在出現時已是千里之外，縮地成寸。
李君陌勉強能跟上蕭雲，急急忙忙問了一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