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燈下黑(四)變裝
“你醉了。”夏麟褪下驚訝之色。
夏乾跟着夏麟上岸,追在他後面道:“我沒醉,我是認真的。”
夏麟轉身稍稍拔出劍,亮在他眼前,眯着眼威脅道:“我勸你最好承認你醉了。”
“呃呃。”夏乾一時語塞。“你聽我仔細跟你講。”
翌日,夏乾拉着夏麟進了瓊樓,夏麟閉嘴一言不發,滿臉不情不願。
夏乾將夏麟送進不顯眼的一間房裏。裏頭老鴇已然等待多時。
夏麟往來都是呆在山上,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一路進來瞧見那些花花綠綠的人啊,物啊,已經忐忑不安了。現下又和這青樓頭子老鴇見着了面,眉頭鎖得更緊了。他下意識的躲在夏乾身後,不敢朝里看。
老鴇瞥見他閃爍的眼神,目光一下子聚集在他躲閃的面孔上。她撐着座椅扶手坐了起來,目光不離朝着他來,把他從夏乾身後拉了出來。
“喲喲喲,這女娃長得真俊啊。”她忘神了口音就出來了。
夏麟一聽,嗔怒了,雙目圓睜像炸毛的貓。
夏乾忙分開他二人,對老鴇說道:“您瞧您眼神,咱這分明是個男娃。”他在這兒混了幾天,竟然說話也一嘴口音。
老鴇一拍腦袋,揉了揉眼睛,仔細瞧了瞧:“剛才多喝了幾杯,眼睛發暈咯。你這是要讓俄把他弄成女娃?”
夏乾點了點頭,“是。”
“行啊。這是個好苗子,好搞好搞,不過俄有個條件。”老鴇精明的視線不離夏麟,湊到夏乾耳邊說了幾句話。夏乾也將視線拋向夏麟,上下看了看,很狠心一咬牙。
“行!”
兩人背地裏達成了什麼交易,夏麟也不清楚,也沒心思去搞清楚。這會兒夏乾已經考不住了,他只能往夏瑜那兒靠,可轉眼一瞧,發現夏瑜壓根兒沒跟着他們進屋。
“別找了,夏瑜肯定是去找秀麗了。你么也就別掙扎了,乖乖束手就擒吧。”夏乾伸着兩手往他這兒一步一步的來,就像奪人性命的死神。
夏麟被他按在椅子上,老鴇捧着一堆花里胡哨的胭脂水粉就往他臉上抹。夏麟被這香氣嗆的直咳。他緊攥雙拳,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
他想起昨晚夏乾和他說。
“其實我們此次西行並非只為了尋找夏雲令。我們的目標還有曲江何家。聯盟擊潰夏家之後,除了重新恢復淮河的買賣,各家多多少少都從夏家拿了些東西。其中安家,楊家,范家奪走了夏家在西域和沿海的買賣,而何家只是拿走了靠西的一座山頭,那山頭雖然地廣但因為地勢問題久置無用。你還記得我查帳那天所說,何家將所奪之物全數歸還的事嗎?何家能有今日成就,不少受助於夏家。他們又向來標榜正義,參與聯盟心中亦有愧疚。若我們此時與他們一拍即合,對夏家必然受益不小。”
他聽完夏乾這番想法,心中又生出幾分敬佩來,可他喜形不於色自然不會叫他瞧出來了。他只問:“既然如此,又為什麼要讓我……”
夏乾道:“何沉寂身份尊貴,又是何家高層,自然知道許多何家秘密,若能從他嘴中套出話來那就最好不過了。我們團隊沒有女人,所以只能讓你來使這個美人計了。”
他道:“你就不能找個真女人來么。”
夏乾回道:“這種機密的事兒能讓別人來做嗎?而且我需要……”
“好了!”老鴇一拍手,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鴇捏着他的下巴仔細端詳起來,滿意的嗯了長長一聲,“果然不錯。”
只見夏麟雙眉微蹙,鳳眼尾部點上了淡紅,顯得他眼眶紅紅。因為事前抹上了細軟白的妝粉,使得他的臉蛋更加嫩白細膩,臉頰上又上了腮紅,使得他稜角分明的五官立刻柔軟了許多。最後點絳唇一畫,活脫脫一傷春悲秋的美人兒。
老鴇領着他去換衣裳,這衣裳一換上,髮髻一梳,只要不說話就是一個女人無疑了。
夏乾也走近仔細瞧了瞧,驚喜的笑起來:“喔,喔,喔,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漂亮啊。何沉寂肯定招架不住。”
他捂嘴偷笑一聲,夏麟只當他在笑話他,隨手抓起茶杯就往他身上砸。夏乾穩當接住,笑道:“我從來沒覺得你生氣起來這麼好看。”說完他自己又笑得不行。
夏麟生氣的揪着五官,只覺得丟臉的要死。可惜他這會兒臉上畫著女妝,生氣也像女兒家的嬌矜。
“等一下。”夏乾忽然盯住了他的脖子。他四下轉了轉,找到一條一指寬的素段給他纏在了脖子上,擋住了他的喉結。
“嗯!這樣就萬無一失了。”他點頭道。
老鴇笑意滿滿得看着夏麟,眼裏都能生出花來了。
夏麟咬牙心想:太羞恥了!
夏乾與夏麟盤算好,讓他在此等候。而他則負責請君入甕。
何沉寂不出所料,按點出現在瓊樓。夏乾站在二樓,看着夏瑜和秀麗已經不發一語對坐了近半個時辰了。正無聊着,何沉寂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他立即招手喚他名字。何沉寂迷茫循聲看去,臉上浮現出了一個遲疑的笑容。
看來是有什麼事發什麼了。
夏乾跳下二樓和何沉寂去了老位置。平時美女環繞,今兒他倒沒叫她們來,只是一人獨喝悶酒。
夏乾試探問道:“發什麼事了嗎?我看你心情不太好。”
何沉寂放下酒杯,呵呵一笑:“我可是何家的二少爺,錦衣玉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怎麼可能心情不好。”
若非夏乾略微知道些他的遭遇,否則普通人聽見這話定不懂這只是自嘲而非炫耀。
夏乾認同般的點了點頭。
何沉寂問道:“你可有兄弟?”
夏乾道:“有啊。”
何沉寂道:“我指的是親兄弟。”
夏乾搖了搖頭:“沒有。”
何沉寂長長嘆了口氣:“我真羨慕你們這些獨子的,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夏乾循循善誘:“你和你兄弟關係不好?”
何沉寂忽然笑出聲來眼裏卻濕潤了,他吸了吸鼻子:“他們不要我了,他們殺了我。”
夏乾喝進的涼酒猛的嗆了喉嚨,又辣又沖。
“是不是很好笑。誰都不會知道尊貴的何家二少爺其實是個被父親兄長遺棄的棋子。”他越說越傷感,手中緊握的酒杯發出了細微碎裂聲。
夏乾與他聊着聊着忘了時間。夏麟如坐針氈等了許久,一直等不到夏乾的信號。他終坐不住了,主動開門出去。
他身上穿着一層又一層的紗綢,臂彎里還掛着披帛。這門吱呀一開啟,通了一陣風,牽引了他身上的香氣飄散,瓊樓內小範圍處被這陣風刮著,那處客人便都往他這兒看來。
露骨的目光將他包圍,發出了陣陣讚歎。夏麟不是不想逃,而是此時被這陣仗驚着了,無處可逃。
夏乾與何沉寂也往喧鬧處望去。
他想起自己耽擱了這事兒,夏麟定是着急才出來的。不過他這樣出場倒比之前計劃好的更自然。他見何沉寂醉意朦朧的看着夏麟眼睛都直了,滿意偷笑。
他向夏麟勾勾手指,夏麟邁着僵硬的步伐朝那兒走去。正大光明又躲躲閃閃的穿越整個瓊樓。
所到之處,皆是目光之的。
何沉寂見他來到自己眼前,蹭得站了起來,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最後做了個請的姿勢。
夏麟坐下。
夏乾笑道:“那我就先走了啊。”
夏麟偷偷拉住他的即將離去的衣擺,微不可查的瞪了他一眼。
夏乾小聲道:“後面就看你的了啊。”他抽出沾了些手汗的衣角,蹬蹬蹬三步兩步跑上了二樓。一看後面夏瑜,拉着人家姑娘坐着也不說話還在乾瞪眼。
夏乾故意走到他身後,悄聲道:“喜歡人家就說話,你看你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怎麼你是打算讓她看雜耍啊。”
夏瑜一聽臉更紅了,將頭埋的也更低。
夏乾無奈搖了搖頭,繼續關注何沉寂動向。
何沉寂這會兒喝醉了,見着這姑娘眼熟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問他姓名。
夏麟沒有想好,只回道:“無名無姓。”
何沉寂有些意外,說道:“不付真情何須知名。”他只當她是青樓女子,卻沒想到她心卻剔透。
兩人相談,都是何沉寂在說,夏麟在聽。何沉寂喝醉本就話多,話匣子一開就拉着夏麟的手哭訴說:“我喜歡的女子嫁給了我哥,她大喜日子那天,親朋好友來道喜還對我說,長嫂如母。我喜歡她,她竟然要給當我娘?”
夏乾在上偷聽,咯咯笑個不停。
夏麟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卻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他力氣很大,拽着他往他身上靠。
夏麟大睜着雙眼,死死盯着樓上的夏乾。夏乾伸出拳頭給他打氣:忍住,一定要忍住。
雖然腦子告訴自己一定要忍住,可是夏麟的心它控制不住,腳下的陣法也已經開始顯現。是他最擅長的五行大陣,能夠在瞬間將敵人絞殺
夏乾乾笑,這下可糟了。好在老鴇來的巧妙,拉起夏麟要讓他上台。原來這就是老鴇的條件,她要讓夏麟上台給她走一圈。
夏麟不明所以的被推上了瓊樓最中央的檯面,低下的客人們瞧見新面孔,個個興奮的不行。看慣了紅塵滾滾,這出塵脫俗的仙氣兒着實讓他們新鮮了一番。
突然,一個肥碩的身影躥上了台,抓着夏麟的手就往台下趕。原來這客人喝醉了酒想來強的。夏麟剛要出手,何沉寂也跳上跳來,對着那個酒鬼男人就是一拳。他硬氣道:“你也想跟我爭?”
那客人也喝的爛醉,捂着臉指着何沉寂罵道:“好,你事兒了啊。”他一招手,他的小弟就從瓊樓的各個角落裏出現,衝過來要打何沉寂。
夏乾從二樓跳下替他出了一手后,就全程看何沉寂發揮。何沉寂誰啊,何家二少爺,從小修鍊,那可是正兒八經的練家子,三兩下就把那些個馬仔撂倒在地,動作乾脆利索沒有一絲多餘。他牽着夏麟的手就往下趕。
那胖男人威脅道:“你完了啊,曲江李懷德可是我親舅舅,你倆敢得罪我,我告到何家去。”
夏乾嘴角微微上揚。夏麟見他浮現笑容,忽然想起他昨晚說的最後一句話。
“而且我需要一個光明正大又悄無聲息的辦法進入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