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且作無她

第五章,心且作無她

酒館之人來來往往,光陰卻難溯回,楚啟凡心中暗罵自己忘了正事,留下趙志遠一個人在那邊忙活,雖然以趙志遠的性格來講也不會抱怨什麼:“方姑娘,你如果覺得這酒不錯,我下回定給你多整一些,我這邊還有事要忙,先失陪了。”

“那你今天就得給我再整點!”方惜月玉手把玩着小巧的酒杯,說道。

楚啟凡停下了離去的步伐,側過臉看着方惜月,瞭然道:“那我等會去給你拿點,想來應該還有些存貨的。”

“我開玩笑的,你去忙吧,我在這等你!”

“嗯……你看那邊剛又進來三個人,我怕我一時半會回不來……”

“沒事,你這酒館總歸是要打烊的,到時候總有你閑的!”方惜月毫不在意,自顧自道。

楚啟凡默然不語,他總覺得今天的方惜月怪怪的,估計是有什麼事要找他,不過想到那在前線孤軍奮戰的趙志遠,他還是快步離去了。

方惜月望着楚啟凡消失的方向,目中一點波瀾掠過,隨即她輕嘆一聲,托着香腮,望着杯中酒久久無言。

那趙昆與劉大福也不知何時停止了嚷嚷,前者風捲殘雲地將桌上的酒菜收拾一空,拍着肚子打着飽嗝悠哉離去,後者則是恢復了往常,亦是一臉悠然自得。兩人看着都不像吵過架的人反而更像一起逛完窯子回來。

“嘭!”

不知過了多久,正獨自愣神的方惜月被一聲沉悶的碰撞聲驚醒,她驀然抬首,只見一個清秀少年正站在她身旁,一臉尷尬地看着她,少年身前的桌面上還擺放着一壇包裝好的酒罐,看個頭還不小,起碼也有四五十斤重。

這清秀少年不就是去而復返的楚啟凡嗎!

“咳咳,這酒還是有點重的,放的時候沒放穩。”楚啟凡清了清嗓子道。

方惜月撩撥了一番耳尖垂落的秀髮,面露疑惑之色:“忙完了?”

“忙不完的……不過偶爾請個假讓義父活動活動身子也是可以的!”楚啟凡聳了下肩,然後意味深長地看着方惜月,道:“而且總感覺你今日跟往常不太一樣,似乎是有什麼心事,甚至還是不小的心事!”

“說得我怪感動的。”方惜月一笑嫣然,然後望向櫃枱方向,果然是再無那道肥胖身影,起身道:“走,我請你喝茶!”

“我這也有茶的……”

方惜月沒好氣地白了楚啟凡一眼,說道:“茶不茶的不重要,我只是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

楚啟凡有些鬱悶地望着那壇酒,說道:“可是,這酒咋辦,搬它很累的。”

方惜月:“……”

天色漸沉,夕陽染紅天際雲彩,時有候鳥成群飛過雲端,可不就如這黑木城來來往往的旅人一般,輾轉反側,卻是居無定所,方明了自己僅是江湖過客,徒惹三兩紅塵。

城內西側,一所規格中規中矩的茶樓包廂內,少年少女坐於其間,隔桌相望,赫然是楚啟凡二人。

楚啟凡環視四周牆壁裝飾的壁畫紋路,不禁說道:“這環境比我義父那小酒館好多了!”

方惜月沒有說話,只是給他倒了一杯茶水,隨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這個場景,怎麼越看越感覺像是約會?

方惜月平靜地面色下,心跳頻率不知比平時快上了多少倍,自己之前想法確實只是想換個環境罷了,卻沒想到實際情況竟是這般的違和,她只能一口一口的飲茶,盡量不與楚啟凡有目光上的交觸,免得控制不住自己臉色。

楚啟凡倒是沒想那麼多,望着方惜月手中的茶杯,聲調怪異地問道:“你們武者都不用上廁所嗎?”

“咳……”方惜月柳眉一緊,差點沒被茶水嗆去:“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的特別能喝!”

方惜月自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美目狠狠瞪了其一眼。

被楚啟凡整了這麼一出,方惜月心中的緊張感瞬時融化了一大半,她偷瞧了前者幾眼,良久,終是開口:“明日我就要啟程去星月學府了。”

楚啟凡愣了一會,開口稱讚道:“你還真行,星月學府都能進去!”

星月學府,乃是矗立於這世嘉帝國的龐然大物,連世嘉皇室都要禮讓三分的存在,在那裏有着數不盡的功法武學及修鍊資源,是無數帝國武者夢寐以求的修鍊聖地,當然,天下武者何其之多,想要進入其中修鍊也需要具備不俗的天賦,可不是任誰都能進去的。

楚啟凡雖不是武者,但對此也略有耳聞,方惜月能成功進入星月學府,想必武學天賦還是非常不錯的,今日來找他,多半也是來道別的,也是,相比於星月學府那種頂級勢力,這渺小的黑木城實在太不值一提。

“還好,不過去了星月學府就沒現在自由了,這一走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會回來了!”方惜月道。

“那就好好修鍊,以後回來罩着我點!”楚啟凡面露微笑,但內心卻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算算時間,距他被劉大福冒雨救下已是五年即逝,拋開他失去記憶開始蒼白如紙渾渾噩噩的第一年,可以說其餘年華總會有方惜月的身影,他能那麼快就從失憶的陰影中走出來,與這個古靈精怪的少女關係可不謂不大,方惜月對他而言,是知己亦是聽眾,一想到這番離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內心難免泛起一抹失落。

“嗯,我會的!”方惜月玉手緊握住茶杯,抬首看向楚啟凡,眼中異芒閃動,開口道:“不過,我們好歹也相識四年了,這麼悲傷的時刻,你就不打算送點臨別禮物給我?”

“那壇酒就當禮物了,省着點夠你喝好久的。”

“那酒你還是留着作聘禮吧……你趙叔他侄女應該還蠻喜歡的!”

“別鬧,我連趙叔他家都沒去過!”

“看你這樣也難指望你能給我些什麼。”方惜月恍然一笑道:“那要不你吹笛子給我聽吧!”

楚啟凡目光朦朧,一道吹笛身影在他腦海中浮現,隨即他搖搖頭道:“好久沒吹了,而且我身上並沒帶長笛。”

“沒事,我有!”方惜月從腰間取出一支竹笛,遞給了楚啟凡,笑道:“請吧,開始你的表演。”

楚啟凡接過竹笛,放於嘴邊,笛聲吹奏起,其音裊裊,百轉千回,帶着三兩蕭瑟,似在淺唱別離。

方惜月雙手托着香腮,伏於桌上,嘴角掛着一抹淺笑,就這麼望着面前的少年,默默地聽着。

那些時日,她真的很喜歡聽少年吹笛子,現在,依舊是。

曲終,楚啟凡放下手中竹笛,心中升起一種悲涼之意,四年已逝,那道夜空下的奏笛身影他依舊無法忘卻。

楚紅塵,你到底是誰!

“怎麼,又在想那楚紅塵呢?”方惜月問道。

楚啟凡冷不丁地回過神來,有些悠然地開口:“是的,只要一吹笛子就會不自覺地想起他……”

“唉,有些時候,我多麼希望我也能成為一名武者,那樣我就可以努力進步,在這個世界去尋找他的蹤跡。”楚啟凡自嘲一笑:“可是我也知道,我現在還存在於這個世間,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幸運。不必奢求什麼了!”

方惜月沒有答話,就那麼靜靜地看着他。

曾幾何時,我也多麼希望你也是一名武者,又或者,我只是一介凡人。

“這個,還你。”楚啟凡不再感慨,將手中竹笛交給了方惜月。

不過方惜月卻未伸手收回,只是淡淡一笑道:“這個就送你了,如果哪天你想起我這個老朋友,那就吹吹笛子吧!”

“多謝!”楚啟凡沒有拒絕,謝道。

“我得走了。”方惜月緩緩起身,走至包廂門口,卻是停下了腳步,迷人的眼眸閃動着柔情,想要說些什麼,卻是久久無言。

“你保重。”楚啟凡喝了一口茶,未等方惜月出言,一臉微笑地祝福道。

“我會的……”

少女倩影不再,只留下一道縹緲的聲音以及還坐在原地的楚啟凡。

他不時地打量着少女留給他的竹笛,臉上的微笑漸漸散去。

知己一程,若說沒有傷感終是一廂情願罷了,他與她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心中有意卻只可假做無她

……

寂靜的夜色下,黑木城東邊,一條江河靜靜流淌着,江畔之上,楚啟凡孤獨地瞭望着。

以前,他最是喜歡來這岸邊,望着那道人影,聆聽着他的笛音,亦是在這裏,他邂逅了那個少女。

亦如楚紅塵三個字本身,那道人影早就消失在了茫茫紅塵之中,而不久前,那個少女亦是離去,走上了自己的道路。

而他,註定只能在這小小的黑木城度過餘生嗎?

楚啟凡從懷中取出了一塊淡藍色的玉佩,玉佩並非完整,而是只有半塊。

這半塊玉佩對於他而言有着不一般的意義,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他失憶前所擁有的東西,隨着他一起來到了這方天地,陪伴了他五年有餘。

他一直都將此玉佩帶在身上,雖然這只是快很普通的玉佩,但直覺告訴他,這半塊玉佩跟他的身世之謎有着某種聯繫。

手中緊緊握住玉佩,楚啟凡抬首仰望着無盡夜空,天上星辰閃爍,光影相間,組成一幅星河畫卷,映照深邃夜空。

“這一顆顆星辰,就如同一個個人,一旦限制在了某個位置,就再難脫離,只能接受命運的安排,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而我,也是這樣嗎?”四年前,楚紅塵的離去,讓他渴望踏上修行之路,成為一名武者。如今,方惜月的離開,更加刺激到了他內心深處的那份渴望。

他的身體狀況很奇怪,雖與尋常武者無異,丹田筋脈等各項習武根本都沒有任何問題,但就是無法引這天地元氣入體,自是無法修鍊。

大概是跟那次大傷有關,身體表面雖已痊癒,但還是留下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暗傷。

驀地,楚啟凡的雙眼一眯,只見那夜空中,一縷藍芒閃過,似一顆流星,墜落而下。

“想不到還能遇到流星!”這場景可不常見,但他只是淡淡一笑,無意欣賞,所謂流星,不過是一瞬即逝的代名詞罷了。

“嗯?”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手中那半塊玉佩比之以往要溫熱許多:“是錯覺吧!”

這半塊玉佩他這些年不知道觀摩過了多少次,可以無比確信這完全就是一塊普普通通地玉佩,若要說的奢華點,那頂多也就只是某種象徵罷了。

可是,在他思索間,手中玉佩溫度竟是在不斷的升高,很快他意識到了這不是錯覺。

通靈了?

這古怪的想法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只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玉佩之上,卻還未曾意識到夜空間那縷藍芒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尋來。

楚啟凡手中半塊玉佩變得愈發熾熱,本是暗淡的表面竟有淡藍色光芒縈繞,他心中驚疑更甚之前,卻只覺頭頂藍光泛濫,剛欲抬頭,身影便被藍光吞沒,霎時,他感覺整個人就如着火一般,渾身滾燙,難受無比。

……

翌日清晨,楚啟凡緩緩睜開雙眼,潔凈的天空映入他的眼帘,他猛然起身看向四周。

“自己昨夜竟然暈過去了!”清晨的涼風吹打在他的臉龐上,將他的頭髮吹的陣陣擺動。

雖已是清晨,但周圍依舊安靜,並無什麼人影,唯有兩三個漁夫放纜小舟在江面遊盪以及幾個靜坐垂釣的老叟。

坐在他不遠處一個釣魚老叟看了一眼醒轉的楚啟凡,沒有言語,繼續垂釣。看他樣子顯然是知道楚啟凡躺在這裏的。

“恩?”那邊剛起身的楚啟凡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在自己身上亂摸一通無果,又在周圍地面來回翻找,活脫脫一拾荒老者的形象。

“我的玉佩呢?”楚啟凡暗道不妙,隨即他望向不遠處那垂釣的老者,快步地走了過去。

“老前輩,不知您有沒有在這附近看到過半塊玉佩?”

那老叟向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緩緩搖頭。

見此,楚啟凡心中略感尷尬,知道他打擾老叟釣魚了,微微躬身表示歉意,又慢步退了回去。

總不可能被我扔到江里了,我睡去的地方離江畔邊緣還是有那麼些距離的,應該只是我疏忽了,又或者是被其他人撿走了。

就這樣,楚啟凡又在周圍搜尋許久,但是依舊連玉佩的影子都沒找到。

看樣子只能等那幾個漁夫上岸再慢慢確認了……

“你不必再找了。”

就在這時,一道縹緲的聲音自其耳邊響起,聲源很近很清晰,但除了不遠處的釣魚老叟外他並未發現身旁有人。

“是錯覺嗎?”楚啟凡面色奇怪,自己都有點不相信這個解釋,哪會有那麼清晰的錯覺。

他再次環顧四周,依舊只有那釣魚老叟。

總不可能是那老前輩吧!

楚啟凡搖搖頭,既然什麼都沒有,那就當做錯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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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天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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