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冰與雪
“張叔，那我們就先回去……”顧九泠正招呼着跟張叔告別。
凌厲的破空聲從窗外呼嘯而來，一道銀光擦着顧九泠的鼻子驚險穿過，如果這銀光再偏移一點，後果將不堪設想。
月離迅速反應過來，身影極速閃出，直追那個行刺者，薛錦元緊隨其後，步入玄級靈境的她體質也有極大的提升，加上她本來就是習武出身，與那黑衣背影追逐着也沒落得下風。
顧九泠眉頭微皺，從牆上拔下那支銀色短箭，箭尾綁着一張紙條，紙條上是打印的字體，“小乞丐在我們手裏，邵家小子隻身來見！觀月閣。”
“顧小姐，紙上寫了什麼，是不是白蒼出什麼事了！”張叔敏銳察覺出顧九泠的眼神閃躲着他，
“小白他，被綁架了，我現在去找邵宇，張叔您先別擔心，我們一定把小白平平安安帶回來！”顧九泠知道瞞是瞞不住的，安撫他一句后，用更快的速度朝邵家趕去。
一連半月的修鍊讓她的速度和體能都有驚人的進步，雖然她不能運用靈力，但速度卻是不俗，很快就消失在了乞街。
……
這裏是常年只有刺骨寒風的凍土荒原，荒無人煙，生機全無。
只有風呼嘯而過時，才會讓這片寂靜的土地有絲絲的生動。
而他就在這樣的寂靜中蘊生了，可能是數百年，也可能是數千年，就在這樣雪白冰冷的世界裏過了漫長的世紀。
他是冰河的冰，常年未化，生出了神念。
他只是生出了神念，卻無法離開這個荒蕪之地，也許只有當這樣漫長的時間再過去幾千年，他能夠脫離這片冰河之時，他才能徹底離開這樣的寂寞苦海。
這一天，熟悉的寒風又起了，在冰河之上咆哮怒吼，一如往常。
終於，那風聲漸漸無力停歇，冰河之上卻突然下起雪了。
下雪了。
冰河第一次下雪，雪下了足足一個月，斷斷續續，但卻持續了整整一月之久，下雪的聲音比風聲要生動得多。
冰河中的他欣然享受着這樣陌生又新鮮的天籟，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聽到除風聲外的聲響。
雪層覆蓋在冰層之上，異樣的感覺讓他也心生驚奇喜悅。
這樣的驚喜讓他對着枯燥的日子有了更多的憧憬期待，雪層很厚，但很輕，他十分樂於與這樣的新朋友相處。
百年過去，他照常一動不動聽着風聲凜凜，百無聊賴之時，突然有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在這裏待了很久了吧。”
“是誰？”他第一次聽到人聲，突如其來的，讓他不由得一驚。
“我？我是雪啊。”
是雪，可是這雪下了不過百年，怎麼這麼快就凝出了神念。
“百年之前我就知道你了，只是當時我還沒完全蘇醒，我是在雲中漂泊的雪，時候差不多就降下來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呢。”
百年的朝夕相處，雪早就對冰的心思瞭然於心，這百年他就是冰最忠實的聽眾，就像是多年的摯友之間不言而喻的默契。
“你是從外面來的？”
“是啊，你想不想去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比這裏精彩不少呢。”
“怎麼去？”
“外面有種東西叫靈力，修鍊足夠多的靈力就能化出人形，到時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雪的修鍊方法真的有用，冰真的感受到靈力在他的體內遊走，彷彿他很快就要超脫冰層的束縛凝成人形。
又是數年過去，冰突然感覺體內生出一股暖意，他可是極寒之物，這股暖意來得沒由來，他能感受到自己在融化，他以為這是要凝形了，他欣喜萬分。
“我們要成功了。”冰對雪說。
雪的狀態好像很不好，他的聲音很虛弱，“不，我們可能要消失了。”
“為何？”
“走火入魔。”
冰雪逐漸消融，但冰卻沒有怪罪雪的意思，他給自己帶來的驚喜已經足夠了。
他們以為可能一切都這樣結束了，兩張黃紙從天而降，那黃紙中裹着他們前所未見的強大靈力。
黃紙不僅阻止了他們的融化，還讓他們體內紊亂的靈力變得極其有規律起來。
他們真的凝出了人形，而他們的面前卻站着另外兩人，那是讓他們感到十分陌生的兩個人，其中一個玄衣男人戴着半臉銀色面具，一個白色長袍男人遺世獨立不容褻瀆。
“你們得救了。”
“你救了我們？”
“我需要你們。”
冰靈和雪靈是極為強悍的戰靈，他們應了救了他們的琴妖的要求，跟那個顧姓御妖師契約，與他並肩戰鬥。
直到最後一役，敵人源源不斷，怎麼殺也殺不完，他們精疲力竭，如此下去他們不是戰死就是累死，他用盡全力，以妖丹為媒，引爆這動亂的戰局，刺目的紅光將半壁天幕都渲染成紅色。
“白蒼！”
是雪在呼喊。
他沒辦法回應了，他的妖丹已經化為粉末，被萬千邪妖爭搶着，他看到雪在眾妖中，如一尊修羅神，從邪妖手中爭奪妖丹碎片。
顧氏御妖師被控制神志，那個謫仙般的琴妖命懸一線，是雪為他擋了那穿心一劍。
雪臨終前緊緊握着琴妖的手，將手中他歷經萬難所集的妖丹碎片交到琴妖手中，他想讓琴妖救活冰，琴妖一直都是那麼神通廣大，生死人肉白骨，只要他想，他肯定能救冰的。
在那之後，他所有的記憶都停止了，他應該是死了，進入了輪迴。
他和雪在一個蒼白的世界中沉浮，那個世界中很冷很靜，他無法再說話，雪也久久沒有言語，一如那片凍土荒原上沉默的雪與冰河，只是這個世界中連風聲也消失了。
轉眼間，蒼白被取代，四周的景象生動無比，他看到狂喜的男人，看到床上生產過後虛弱但微笑着的女人，這是一個平凡溫馨的小家，他是這個家裏的新成員。
他這是重獲新生了，漫長的輪迴終於想起了被遺忘已久的他。
他是冰靈，卻重生到人類的肉體之中。
只是不知道雪是不是也同他一樣。
直到有雙腳停在他面前。
“我終於找到你了。”
小乞丐抬頭，看着眼前這個一頭白髮卻滿目溫柔的少年，他也聽赤印城的人說過，邵家那個白頭髮的少年是妖靈的孩子，但是他現在看他卻覺得很親切，就算他是妖靈的孩子，那也無所謂。
很久之前，冰靈名白蒼，雪靈名雲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