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亮線
正當此時，昏迷不醒的醒復忽然嚶唔了一聲，隨即又沒有聲音了。
“她……沒事吧……”泓一結結巴巴地問道。
“燒得很燙。我已經為她輸過一次靈力了，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主要是這大海上沒藥沒幹凈的水，照這樣下去，恐怕後果會很嚴重。”
眾人皆是一陣沉默。是啊，這樣艱難的處境，人人皆是自顧不暇，又怎麼還能拯救他人呢？
在那場暴風雨中，醒復是最早被摔下船的，身上沾染的北海巨妖毒液也是最多的，自然傷得比旁人中。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正當惆悵之時，猛見天邊一道霞光乍現。
好像收到光明感召一樣，船下水流的速度立刻加快，越來越急，朝着那道霞光漂去。萬丈光芒隱沒在雲層後面，無形間也給烏雲鑲嵌了一道金邊。在一個破開的小口之前，像瀑布似的展現一道絕美的彩虹，東南西北發出耀眼的光芒。
這片魔鬼般的海域居然還會有彩虹和光暈？人人都被這奇異的景象驚呆了。與之前看到的彩虹雲洞不同，這彩虹呈奇異的螺旋形狀緩緩升天，旋絡、摺疊，在海天之間宛若一道飄蕩的綢緞，美得極其不真實。
楷人很是興奮，指着天邊大叫道：“美人，你看，是海暈！想必那條大章魚實在折騰得緊了，才能破開雲層，叫這終年陰雨之地展現彩虹。”
“哇——”和妶也被眼前之景驚呆了。風雨後見彩虹，原來總是真的。
這種感覺，當真是難以用語言形容。
“這天，不會是要放晴了吧？”泓一怔怔說著，也是難掩眼中的喜悅。
“晴天總比下雨好。我們一路前來都遇上了多少次風暴了，我可再也不想拚命了。”披黧半跪在船頭將手伸在外面觸摸那頭頂的霞光，“我們，終於要到默塔默澤了嗎？”
涼嗖嗖的海風打在眾人身上，夾雜着濕漉漉的海水珠，使得這這莫名出現的海虹更添幾分迷幻之意。這個地方是沒有任何海鳥的，暴風雨剛過，所有的水下生靈也都躲到了海底，海面上除了時不時的浪涌，安靜得讓人害怕。
天邊迷幻的彩虹沒持續多久，少頃霞光慢慢演化為漫天光芒，從四面八方投射過來，海面上立時波光萬道。
“出太陽了嗎？”
和妶更願意把這久違的陽光比作希望的曙光，在如此極限的環境下，人所能承受得實在太少太少。
“這恐怕不是普通的陽光。”沉粼微微站起了身，望着天空一臉沉色，“默塔默澤的陰雲是永遠不會消散的。這看似陽光的東西，許是什麼可怕的存在。”
若是太陽，那麼最亮的地方只會集中於一點。可是此刻的耀光卻邪門得很，在不遠處的天空排成一道直線，均勻地、刺眼地連成一線，連同它之下的海水都被照得光芒萬丈。
這樣的景觀帶給人的感覺說不上好壞，只是眾人被之前的狂風暴雨折磨得救了，都變成了驚弓之鳥，只要事態有異均不約而同地往最壞的方向想。
“不會又是什麼吞海的怪物吧？”披黧的語調夾雜着幾分顫音。
披拂搖了搖頭，“閃光來自天上，即便是怪物，也不該是海里的怪物。我看倒不一定是危險，沒準只是個地標之類的東西罷了。”
楷人自嘲似地笑了笑，“還管那麼多幹嘛？就我們現在這損樣兒，根本用不着海怪襲擊，沒準自己就淹死在海里了。是福是禍，不過是早死萬死的區別，有必要那麼在意嗎？”
沉粼很是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後者即便是在如此情況之下，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和妶暗想楷人這傢伙又亂說話，沉粼本來就對他有意見，二人這麼對峙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
楷人說罷故意示威似地問了一句，“是吧，美人？”
天空的那一線金光緩緩移到了海上，繼而，越來越亮，直至完全淹沒這海上。
在藍與黃的交織下，遠遠看來，偌大的海綿恍若被一束黃金的大鍘刀橫刀切斷，萬分奪目，又好像一個大裂縫自海中割裂看來，那樣炙熱的氣息根本不容得人靠近。
眾人俱是渾身一凜，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想起了之前遇上的海底陰火。當時只是小小的一個黑洞便把眾人燒得狼狽不堪，如今乃是整整一個海平面的亮光，若是真燒起來，恐怕骨頭渣子都不剩。
泓一注意到周遭仍有小魚小蝦經過，並不似上一次那樣萬物趨之避之，會不會不會有危險？
這誰能說得准，還是小心起見。
“那副地圖……”披拂本來想問你們有人保住了嗎，但是轉念一想北海巨妖的出現使得眾人自顧不暇，能剩下半條命已經不錯了，哪還有心思管什麼地圖？自然是沒了。
披黧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們要過去嗎？”
“不一定是海底陰火。”沉粼插口道，“但是我怕也不確定。這一次，無論是給人感覺還是事前徵兆，都有上次不一樣。”
他低頭看了看船下水流的速度，苦笑道：“就算現在我們想掉頭，恐怕也是做不到的了。水流得這樣快，完全是朝着那條亮線過去的。我們一沒槳子，二沒風帆，在這茫茫大海中根本沒有辦法逆水行舟。”
只見小木船離那條亮線越來越近，周圍的空氣也越來越熱……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我們就這樣束手待斃嗎？”
“目前看來，只有這個辦法了。”
楷人甚為溫柔地看了一眼和妶，忽然問道：“美人，你怕嗎？”
和妶沒料他會忽然這樣問，搖搖頭，“怕？怕與不怕結果都是一樣的。該來的總會來。”
“那你就是不怕咯？那一會兒我們經過那裏的時候，把眼睛閉上好嗎？”他帶着幾分戲謔，又似在懇求，“馬上了。”
和妶愕然，“為什麼？”
他垂下眼帘，陽光暖融融地照射在他的髮絲之間，半晌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有些事，只有閉上眼才能感覺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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