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郊外鬼魅
洛瀟瀟微感訝異,沒有想到葉凡這位全國通緝的要犯,值此危機時刻,提的要求卻如此之少,竟隱隱有些失望,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氣說道:“葉凡大哥,我的宗門,應該會對你有所幫助的。”
葉凡和善的笑了笑,沒有對她解釋什麼,其實現在有這座府邸做為居中地,已經幫了他極大的忙,至少從此以後,他可以十分方便地通過喬三刀聯絡情報,這也是為了不將洛瀟瀟牽涉過深,就算她是九龍嶺洛家的小姐,但要是涉及到了這種皇位之爭,還是撈不到什麼好處。
“若是有機會,確需小姐引見一下,有許多事情還需要貴派相助。”
葉凡可不敢完全相信一位姑娘家,可以說動堂堂九龍嶺洛家參與此事,然而有了洛瀟瀟從中做橋,只待時機變化,九龍嶺未嘗不能做些添花之舉,而葉凡也不會拒絕。
月黑風高,孤男寡女,四目相對,氣氛實在是有些尷尬。
葉凡乾咳一聲,抬起頭不去看臉色有些羞紅的洛瀟瀟,轉身再看窗外寂寥夜,在心中自嘲想着,君無君,臣不臣,子不子,國將不國,生在帝王家,當真就要如此殘酷無情嗎?
......
......
半天前。
大燕皇宮。
宮裏的那些貴人,正在經歷着大燕皇帝遇刺事件之後,第二件驚動宮闈的大事。
這次謀殺事件的目標是五皇子,這位五皇子姓姬名承,母親乃是李國公家出身的怡妃,他曾經跟隨姬雲范閑在南境祈西城學習一年,跟姬雲的關係相交莫逆。
更不用說,怡妃又是名義上姬雲的母妃。
而這次謀殺事件的策劃者一直到很久以後,都沒有人真正知曉。
因為無論從哪個方面看,五皇子此時都算不上一個重要目標,雖然眾人皆知,眼下這個十來歲男孩,對於太子的繼承權造成了極大的影響,可是這種影響主要還是基於姬雲的關係。
五皇子本身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或強大的勢力。
所以即便是太子擔心自己的弟弟鬧事兒,他也只會想着去殺死姬雲,而不會對五皇子動手,更不用提姬雲。
尤其重要的是,有葉凡背黑鍋,遺詔刺駕的事情可能會永遠掩在真相之後,但如果五皇子真在皇宮之中死了,如今皇宮的主人姬雲,要怎麼說服史官和他的那位皇叔祖?
那到底是誰想殺姬承呢?
皇宮的辰廊下,小小年紀的姬承滿臉驚駭,發足狂奔,也在心裏想着這個問題。
可惜這裏不是含光殿,太后沒辦法保他的命,他的三哥也不行。他在呼救,可是辰廊太過安靜,根本沒有人聽到他的呼救聲。
姬承絕望了,心想如果自己老老實實地待在宮裏,這時候一定不會死,自己先前就不應該上當,跑到辰廊來。
然而一個不過十歲的孩子,怎麼可能跑得過大人,五皇子氣喘吁吁地摔坐在地上,看着步步緊逼的那兩名太監,臉色慘白,牙齒用力地咬着。
這兩名太監不是什麼練家子,但明顯接受過某種殺人的訓練,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太簡單了。
兩名太監一腳將他踩在地上,一手伸進懷裏去取匕首。
叮的一聲,太監手中的匕首擦着五皇子幼小的身體,狠狠地扎在了辰廊下的青石地板上,竟是崩起了幾粒碎石,可見力量如何之大。
五皇子扭曲着身子,雙腳瞎蹬,亂聲尖叫着,卻恰好躲過了這一刀,右手摸着懷裏的那張黃紙,尖叫一聲,突然握住拿了出來。
太監冷着臉,似乎沒有想到這位天潢貴胄的五皇子,竟然會隨身攜帶着符籙,就是不知道這張符籙到底是作何用處。
但是符籙拿了出來,但五皇子明顯身體內沒有靈氣可以操控,殺人的太監雖然沒有什麼武藝,但身強力壯,哪裏是他所能抵抗。
一名太監將姬承死死地踩在地上,一名太監踩住了姬承的肘部,讓他再也無法動彈,看着他手中死死攥着的黃紙符籙,搖了搖頭,一手扼住姬承的脖頸,一手握着匕首,再次刺了下去!
姬承的呼吸越來越困難,眼睜睜看着那把散發著凌冽寒光的匕首狠狠刺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已經處在必死之局,不由生出無窮的悔恨來,絕望之餘,乾脆直接放棄,閉上了眼睛,哭了出來。
然而等了很久。
姬承甚至已經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刺入的痛楚,脖頸上那隻大手在捏着自己的脖頸,斷絕自己的呼吸,可是許久之後,他發現自己還活着,踩在自己身上、手上的兩隻腳似乎沒有再用力地下踩。
他驚恐地睜開眼睛,然後看見了一幕讓他心驚無比的畫面。
只見自己頭頂上的那兩個太監也睜着驚恐的眼睛,脖子上竟是出現在了兩道極其細微的血線!
姬承知道機不可失,張着嘴大聲亂叫着,從太監的腳下將右手拔了出來,一拳狠狠打在太監的胸口處。
啪嗒。
兩顆人頭自主人的身體上緩緩落下,滾到辰廊的青石板上。
姬承掙扎着站起身,看着那兩名先前還凶神惡煞的太監,就像兩個無根的狗尾巴草一般,被風輕輕吹倒,不由一陣心悸。
他雙腿止不住的顫抖着,根本不敢上前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這兩名太監會突然被人割喉,就這樣倒了下去。
他低頭看着自己胸口扎着的那把匕首,這才感覺到了龐大的痛楚,慘聲痛叫起來。
好在那名太監將匕首刺下的最後時刻,已經氣絕,無法繼續施力,刀尖入肉只有寸余,才讓姬承險之又險地保住了自己的命。
姬承拖着癱軟的雙腿,走到這兩個已經斃命的太監身邊,害怕之餘,心中也有特別大的疑惑,心想難道是父皇的魂魄在暗中保佑着自己?
清醒過來的五皇子終於明白了,他盯着兩個太監腹咽喉間的斷口發獃,然後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已經被撕毀的黃紙符籙。
雖然他沒有靈氣可以使用這張符籙,但在之前極力掙扎的時候,手指因為太過用力,直接撕破了這張黃紙符籙,才使自己逃出生天。
死裏逃生的姬承,渾身上下都在顫抖,手裏緊握着那張已經撕毀的符籙,看着腳下滾落在石階上的人頭,終於再也站不住,踉蹌着跌坐於地。
他知道,如果不是這張符籙根本不用靈氣發動,如果不是這兩名太監根本沒有想到這一點,那麼今天不論自己如何掙扎,最後還是逃不過死亡的結局。
他渾身顫抖地坐在兩具無頭屍體旁,臉色煞白,不知道接下來自己應該做什麼。
第一次被殺,也暗示第一次殺人,即便他是心性遠遠成熟於同齡人的皇子,可依然被震駭的心神大亂。
姬承不知道呆坐着多久,才終於醒過神來,有些艱難地爬了起來,看着身邊的兩具屍體,眼中流露出他這個年齡的孩子本不應有的複雜情緒。
是誰想殺自己?姬承不知道,但清楚與自己那些哥哥們脫離不了關係。
呆愣片刻之後,他忽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然後拿起掉落在身邊的用來殺他的匕首,用力刺了下去。
一刀兩刀三刀。
他麻木地將匕首刺入旁邊太監的屍體,刺出無數鮮血,刺的他滿面血紅,神情卻根本沒什麼變化。
他恨這些人,所以有如此舉動也不足為奇。
又過了一會兒,他止住了恐懼的哭喊,扶着廊柱站起身來,看着身前這清幽空曠的長道,嘴唇微微發抖,然後高聲喊了起來。
廊坊的盡頭是浣衣坊,洗衣服的地方,總歸是有宮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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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燕京都郊外,一處聲名不顯的城堡,被一股詭異的寒風籠罩着,散發著心理上的陰寒。
城堡高聳於青山綠水之間,大門之上,若是不細看,很難發現大門高處,左右各自張貼着一張黃紙丹書的古樸符籙。
葉凡眼力本就很好,又是觀察細微的性子,一下子就看到這兩張不太顯眼的符籙,轉頭看了眼,發現四下詭異的沒有什麼人出現。
這個地方是喬三刀在多日探查之後,發現的詭異之處。
段一流執掌神策軍,掌管着京都皇宮的諸多事宜,說是日理萬機也不為過,卻偏偏在這幾日裏,多次往返這座郊外城堡。
葉凡知道,這裏恐怕遠遠不像表面看得這麼簡單。
城堡的居中青石主道,直達主碉樓,其餘街巷縱橫交錯,黃泥土的巷弄,讓葉凡彷彿回到了家鄉雁鳴鎮的小巷,不過這邊的巷弄,相較雞糞狗屎的泥瓶巷,收拾得乾淨整潔,幾乎家家戶戶都栽種有桃李杏花,可走了一路,葉凡卻沒看到一個人影。
在一個無人的破落院子裏駐足了片刻,然後仰起頭,對遠處屋檐笑着揮了揮手,屋脊那邊,一位黑衣人貓腰下了屋頂,一路嫻熟的爬牆下去,最後來到院子中,站在葉凡身邊。
葉凡往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道:“我覺得這裏有點怪。”
喬三刀拉下面巾,也跟着壓下聲音,緩緩說道:“這處城堡的風水明顯給人動了手腳,山水氣運格外.陰沉,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四境修士都很難在此長期居住。”
葉凡皺眉沉吟。
喬三刀問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葉凡皺眉沉聲道:“現在什麼情況都不清楚,不宜太過冒失,先等人來,以不變應萬變。”
喬三刀點頭道:“我與公子想的一樣,這座城堡太過詭異,要是貿然出擊,很容易栽跟頭。”
葉凡緩緩走在屋檐下,坐在台階上,抬頭看了眼天色,“要下雨了。”
夜色里,很快就有一場瓢潑大雨,如約而至。
嘩啦嘩啦,落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小巷中,人世間。
葉凡身穿法袍,無需擔心受寒,甚至不用擔心衣衫浸透,這處無人居住的房屋被上了鎖,葉凡怕打草驚蛇,便沒有破門而入。
葉凡指着天上,對身旁的喬三刀笑道:“我在之前看過的一些雜文里有記載,說那古人看待下雨,一直視為是天地交.合,陰陽交泰。這種想法,我覺得挺有趣。”
喬三刀不知道如何去接這話,只好木訥的點點頭,尷尬的應着。
葉凡沒有在意,喬三刀的性子他早就習慣了。
突然間,喬三刀耳朵微動,依稀聽到院子外邊的巷弄,有稚童追逐打鬧的嬉笑聲一閃而過。
片刻之後,葉凡剛剛起身,就又聽到外邊響起細微的女子嗓音,如泣如訴。
二人對視了一眼,葉凡拿出兩張破障符,將其中一張遞給喬三刀,驟然之間,彷彿天地間緩緩灑落的雨水,都是血水。
眨眼之後,就又恢復正常,除了天氣寒意,小院四周水氣瀰漫,並無異樣。
就在此時,院門傳來一陣細微的屈指敲門聲響。
葉凡二人如臨大敵,以眼神交流過後,他決定開門去看看。
可敲門聲又驟然而停。
三番兩次后,葉凡便乾脆不聞不問,任由那人敲來敲去。
大約一炷香后,瓢潑大雨漸漸停歇,轉為淅淅瀝瀝的連綿細雨。
院門那邊又傳來手指撓門的滲人聲響。
葉凡嘆了口氣,思索片刻,將那枚正大光明玉佩從玉牌拿出,站起身,緩緩走向院門口。
手掌中那塊金色玉佩,熠熠生輝,散發出金色光芒,如一輪驕陽撕裂夜幕。
葉凡打算先打開門,什麼都不管,直接往巷子丟出這塊玉佩再說其他。
喬三刀輕聲提醒道:“公子,會不會打草驚蛇?”
葉凡想了想,搖搖頭,仍是徑直走向院門,拔出門栓后,陰氣森森,門外的泥濘小巷,明明空無一人,卻有竊竊私語聲響,四處飄蕩,地上還會隨之出現一個個深淺不一的腳印。
他將正大光明玉佩掛在大門上。
進門之前,葉凡驀然轉頭望去,發現小巷遠處,有一大一小兩人冒雨而行,皆是身穿素白麻衣,孩子沒有轉身,卻“擰轉”整顆腦袋,與葉凡對視,將嘴巴咧到耳根,無聲笑着。
那面容雪白、身穿縞素的小孩子,腦子足足轉了一整圈,這才繼續跟着身邊大人一起前行,身形消逝在小巷深處。
葉凡神色自若,也不繼續張望那邊的詭譎景象,但心裏還是會感到有些微微滲人。
有正大光明玉佩掛在門邊,應該能阻止這些鬼魅侵擾到他們。
葉凡在躋身第五境之後,神魄陽游,氣血雄壯,魂魄堅韌,再加上走了樂游山山神府的那一遭,看待這方天地的方式,也隨之有了些變化,類似神靈的望氣之法,能夠捕捉到絲絲縷縷的靈氣流轉,尤其是在正大光明玉佩的庇護下,尤其清晰。
至於那些鬼魅的大致意思,葉凡心知肚明,這是在給二人一個下馬威,大概是想要他和喬三刀這麼兩個陽氣旺盛的外鄉人,識趣一些,早早離開此地,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葉凡走入院子,關門上拴,喬三刀問道:“這座城堡里是不是隱匿着真正的厲鬼?”
葉凡點點頭,“八九不離十,恐怕段一流和姬雲那兩個人,沒安什麼好心。”
突然間,葉凡心頭一動,猛然站起身,走向大門。
院外小巷傳出一陣動靜,大門上那塊正大光明玉佩金光暴漲,一閃而逝。
喬三刀緊鎖眉頭,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刀柄,葉凡伸手攔下他,搖頭道:“不用去了,那些道行低微的鬼魅不死心,一定要吃點虧才願意長記性,現在領教過了,應該會對我們敬而遠之,那塊玉佩不過只是散發出了一絲微弱餘波,若是有靈氣加持,只怕一個照面便能將這座城堡里的鬼魅全部蕩平。”
葉凡回身走到屋檐下,坐在台階上突然說道:“喬三刀,如果把段一流計算在內,就算他身受重傷,本命飛劍爆裂,但也能當做一位八境巔峰修士來看。我們兩個想要打贏,很難。”
喬三刀問道:“公子,如果我們倆對上一個普通八境修士,有勝算嗎?”
“有,但是勝算微乎其微。”
葉凡嘆氣道:“每一個能修到涅槃的修士,幾乎都是心性堅韌之輩,而且術法神通,層出不窮。所以我們要麼跟他拚命,不然就會被他活活耗死,劍修雖然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術法神通,但只憑一劍之威,便已經足夠了。”
喬三刀輕輕點頭,認真記下。
葉凡將九霄天放置身旁,接著說道:“修士六境升七境,被譽為‘一步升天,仙凡之別’,除了第七境可以隨心所欲御風之外,還有就是丹田碎裂為氣府,不止靈氣的凝聚會有一個質變,更是可以與五行物互相滋補,戰力直線上升。”
“如果說七境空冥是修力,八境涅槃便是經典的修心,三重心劫一過,道心極為澄清透明,神魂肉身為一體,展現在眼前的天地,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喬三刀聽得很認真。
葉凡接著說道:“所以就算你我不能以普通的同境修士比擬,卻有極大的概率打不過一個普通八境,就變得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