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錦緞
第五章錦緞
次日，村裏的老支書也知道了村裡來了兩個城裏人，老支書是個樸實的農民，親切的和蘇陌攀談半日後，便安慰蘇陌在村裡住下，讓李蘭好好休養。
牛家村本就不大，不多時，整個村子都知曉了牛家村有兩個城裏人來了的消息。
牛家村地處偏遠，村裡到過城裏的也就只有老支書和開小賣部的牛慶國以及聶尋母子。由於好奇，便又陸續來了些村民來到聶尋家，看看城裏人到底長啥樣？這下把初到牛家村的蘇陌嚇的不輕，村民看待自己的眼神，和城裏人到動物園看猴子時的眼神是一樣兒一樣兒的。
後來老支書出面，以李蘭生病需要休養為由，才勸下想要繼續去看“城裏人長啥樣”的村民們，聶尋家的院子這才消停下來。
但是等到午飯的時候，蘇陌又感覺不知所措了，因為很多村民都熱情的爭着邀請蘇陌去自家吃午飯，殺雞沽酒，頗為豐盛。
不得不說山區民眾確是可愛的。蘇陌無奈，單是中午邀請他去家裏吃飯的就有三家，他只得一併應下，然後東家坐會兒，西家坐會兒，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多小時。晚飯又有好幾家邀請了蘇陌的，蘇陌實在應接不暇，哭笑不得。蘇陌心中的悲痛倒是在村民的熱情中減緩了不少。
李蘭在第二天上午便醒了，但似乎竟還沒有從當日的噩夢裏清醒，眼神渙散，依舊有着獃滯，嘴裏喃喃的念叨着：“雨兒……雨兒……”
聶尋則一直跟在蘇陌屁股後面，蘇陌去哪兒，他便跟到哪兒，特別是蘇陌給李蘭施診時，更是不離半步，在一旁當起了小幫手。漸漸的，蘇陌對聶尋這孩子也多了些喜愛和親近。
只是聶尋疑惑，李蘭口裏的“雨兒”到底是誰？雖然心中不解，但聶尋卻沒有向蘇陌或者李蘭詢問，因為他看的出來，當李蘭提到“雨兒”時，蘇陌的嘴角總不由的會流露出一絲苦澀。
清晨的陽光灑在牛家村最北邊的院落里，蘇陌正站在自家院子裏欣賞着四周的山景，呼吸着山村清晰地空氣，臉上洋溢着淡淡的滿足。但誰又知道這淡然之後卻深藏着怎樣的洶湧和無力的掙扎呢？
這已是蘇陌來到牛家村的第七天了，七天裏，蘇陌每天都要為李蘭施針，而跟屁蟲聶尋也都會跟隨左右。李蘭在蘇陌幾天的針灸之下身體已經接近痊癒了，只是李蘭的精神狀態依舊不佳，似是承受了巨大的打擊。
蘇陌手起針落，幻出片片銀影，速度極快，只是幾息便已收針。看着妻子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蘇陌自然歡喜，但是李蘭的精神疾病卻無能為力，只能言語交流，加之藥物輔助，慢慢疏導了，蘇陌如此想着。
聶尋看着蘇陌施針，眼中透着一股紅熱。
蘇陌已經察覺到了聶尋眼中的紅熱，這幾日蘇陌每次施針時，都能看到聶尋這股火熱的眼神。蘇陌心中一動，對着聶尋問道：“你想學？”
“嗯……”聶尋微微一愣。隨後重重的連連點頭。
“真的想學？”蘇陌的醫術乃是祖傳，祖訓中有言非蘇家直系不可傳授，本來蘇家的醫術是應該轉給蘇雨的，但蘇雨早夭，蘇陌無後，若秉承祖訓，則蘇家的神奇醫術將會失傳。要使蘇家醫術不失，則需要另覓他人，蘇陌尋思之下，眼前之人從年紀各方面倒也適合，只是這學醫之舉絕非易事，其中苦痛蘇陌可是一清二楚的。沒有天大的決心絕難有大成，就是蘇陌自己也不敢言大成之境界。
想要學醫哪有這麼簡單！
“蘇伯伯，我真的想學。”聶尋似乎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臉上堅毅之色甚濃，兩個小拳頭也緊緊地握在一起。
蘇陌臉上有些猶豫，但心中對聶尋一愣有了些讚賞，又問道“你為何想要學醫？”
“因為我要照顧娘親，保護娘親，如果娘親病了。可以給娘親治病。”聶尋想了一會兒說道。
“呵呵……”蘇陌笑而不語，聶尋的理由看在蘇陌眼裏很是幼稚的，但聶尋畢竟只是個九歲的孩子，能有如此孝心已是很難得了。
醫者，首先要學會的並不是“術”而是“德”。醫者須有愛，須有大愛，這聶尋小小年紀就能可以做到愛家人，已是不錯。但，還不夠！
聶尋聽到蘇陌輕笑兩聲便不再言語，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卻也不再追問，而是低着頭，沉默。
蘇陌見聶尋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略微一頓又道：“我見村莊附近四處是深山密林，明天我要進山採藥，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我要，我要去……”聶尋聞言，高興的應道。
“那好，你先去玩吧……”蘇陌說道。
等聶尋離開蘇陌暫住的房間之後，蘇陌沉默一會兒，看着李蘭。
李蘭扎完針之後已經睡著了，看着沉睡的中的妻子，幾日來原本秀美的臉，憔悴了許多，蘇陌心中無限酸楚。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蘇陌走到李蘭的床頭，在床頭裏側摸索一陣，竟取出一物。此物用深紫色的錦緞包裹着，錦緞上有着十分繁雜的圖案，頗為古舊，一看便知是上了年代的東西了。
蘇陌將外面的錦緞掀開，露出裏面的物體，似是一本書冊的樣子，書冊的封面略厚，同樣有着複雜，但卻精美的圖案。封面右上角以小篆工整的鐫刻着四個字——“御醫筆記”。整個書冊呈灰黑色，樣式古樸，浸透着一股歷史的厚重和滄桑感。
蘇陌捧着手裏的書，神色莊重無比。並沒有打開書冊查看，只是愛惜似的撫摸着書冊的封面。蘇陌出生在一個中醫世家，蘇家醫術到蘇陌爺爺那一代便是三代單傳，到蘇陌這裏蘇家醫術就只有他一人掌握了，蘇陌此時捧着的書冊正是父親臨終前叮嚀囑咐傳給自己的傳家之物。此次遭逢厄變，蘇陌便將它帶在身邊。只是這書冊蘇陌已經看過不止百次，卻始終無法看破其中奧秘，蘇陌無奈搖搖頭，不再去想，便用錦緞將書冊包好，謹慎的收起來。
聶尋離開蘇陌的房間，便走到前院。聶如影正在前院的一張由巨大卵石砌成的石桌前縫補着什麼。見聶尋耷拉着腦袋走來，便出聲問道：“尋兒，你怎麼了？不高興？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兒跟娘親說說。”
聶尋走到聶如影跟前，“娘，我想學醫，和蘇伯伯一樣。”
聶如影放下手裏的活，認真的看着聶尋，“哦，尋兒想學醫？那娘去和蘇伯伯說，讓他教你醫術？”聶如影確實能夠“說服”蘇陌教聶尋醫術，或者說她確實有手段讓蘇陌教，你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
“不要娘去說，尋兒自己會和蘇伯伯說，尋兒已經成大了，是個大人了。我就是想問娘，你喜不喜歡尋兒學醫？聽蘇伯伯說，學醫可以給人治病，可以救人呢！”聶尋睜大着眼睛看着娘親，一臉堅毅的說道。
“那是不是娘說不喜歡尋兒學醫，尋兒就不學醫了呢？”
“這……”聶尋還真沒想過娘親會不同意，自小聶尋想要做什麼娘親都是第一個支持的，娘親怎麼會不喜歡呢？
“小傻瓜，為難了是不是？尋兒已經長大了，要自己去判斷要不要做，該不該做了。既然喜歡就去做好了，你不用問娘親喜不喜歡，喜歡就去做，做了就要把它做好！”聶如影見聶尋一臉為難的樣子，一陣好笑，抿着嘴對聶尋說道。
“恩……尋兒知道了，喜歡就去做，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呵呵……娘，你真偉大！”聶尋又拍起馬屁來了。
“就你嘴甜，尋兒，我問你，如果娘親教你另外的本事，你學嗎？”聶如影似乎有些猶豫不決，又有些試探似的說道。
“也能救人，給人治病嗎？”聶尋問道。
“有時也能救人，但是有時會殺人，可是當娘親不在尋兒身邊的時候，尋兒可以保護自己。”聶如影笑着回答。
“那我不學！”聶尋想也沒想便答道。
“為什麼？”聶如影有些疑惑，為何他回答的如此乾脆。
“我不想殺人，也不敢殺人，而且……”聶尋說道。
“而且什麼？”聶如影說。
“而且我學會了這種本事，娘親就不在身邊保護我了，就會離開尋兒了，我不要娘親離開尋兒，所以我不學。”聶尋嘟着小嘴說道。
“傻孩子，娘親永遠也不會離開你的……”聶如影笑着說，溺愛的將聶尋揉進懷裏，輕扶着他的頭。
“哦……娘親，我明天想和蘇伯伯一起上山採藥。”
“好，你去吧！做自己喜歡的，不要管自己身上的擔子和所謂的家族使命。”聶如影答應了聶尋明日隨蘇陌一同上山的請求，而後又莫名地說出了句讓聶尋聽不懂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