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盲人體驗卡
錦城莊園的涼亭處，一身淡綠色素雅印花羅裙的夜魔女為安影的雙眼綁上了粉紅色的系帶，還略帶俏皮地綁了個蝴蝶結。
“安影先生，我幫你看了，你的雙眼並沒有完全被盲女剝奪視覺，這種影響只能持續一天，所以今天晚上你應該就能恢復視覺了。”
“你確定？”安影目露狐疑，盲女竟然留手了？
“當然，安影先生，我可是親自為你做的檢查呢，我想應該是她害怕你的聯合議會身份！”夜魔女抿嘴一笑，只可惜安影暫時看不到。
想到昨晚夜魔女救了他，安影很是感激，這個和大叔一樣喜歡坑他的魔女也不是什麼事都要用錢解決嘛！
想罷，他真誠地表達了他的感激之情：“昨晚多謝你的出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麼走回家了。”
誰想夜魔女接下來又說了句讓他吐血的話：“安影先生，這些都是要服務費的呢，算上昨晚提供情報的兩萬星幣，合計五萬星幣，等你恢復視覺后一次結清。”
“……”對夜魔女好不容易改觀的印象又變了回去，安影頗為頭痛地揉了揉眉心，這個女人真是掉錢眼裏了。
夜魔女拿起茶桌上的一份有關盲女真實信息的資料，一邊默讀一邊對安影道：“安影先生，我已經命人替你將盲女的所有資料都收集齊了，你要聽嗎？”
盲女可是安影此次的任務目標，他一聽便想都沒想地點了點頭，殊不知正中夜魔女的下懷。
輕啟朱唇，夜魔女緩緩道出盲女的真實身份。
盲女真名叫王曉柔，今年十九歲，瞻星城本地人，出生時就檢查出先天性雙目失明。
前十幾年幾乎足不出戶，性格極度柔弱、自卑、膽小。
最近幾個月才在她叔叔開的酒吧幫忙，平時工作時說話常常沒有底氣，怕生，容易受刺激，受騙。
……
聽着夜魔女對盲女的描述，與盲女有過幾次接觸的安影深以為然，這個盲女確實有點怯懦，容易受刺激。
“王曉柔……”嘴裏喃喃着盲女的真名，安影頓了頓，繼續道：“有她的住址嗎？”
聽到安影開口，夜魔女就猜到他會問這個，她也是笑着回道：“我已經派人去過她家和她經常出沒的地方，都沒有找到她。”
安影皺起眉頭，這可就麻煩了，他本來還打算找上門將盲女擒住。
這個女孩看起來並沒不壞，如果可以，他是想通過她的父母給她施壓，讓她停止對普通人濫用心覺者力量的行為。
最好的結果就是徹底收服盲女，讓她成為心覺者聯盟的一員，這樣不僅能很好地約束她的能力，還能為他分擔執行任務時的壓力。
現在她又藏起來了，他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她。要想在瞻星城找人，他還是得依靠夜魔女這個地頭蛇才行。
想到這裏，他向夜魔女請求道：“夜魔女小姐，能不能麻煩你繼續關注盲女的行蹤？”
“放心，我會替你關注的，不過我覺得你要真正抓住她，讓她加入你，或許得更深刻地了解她為何會剝奪他人視覺才對。”
被夜魔女道破他想讓盲女加入心覺者聯盟的想法，安影面色大驚。
不過比起這個，他更在意夜魔女的後半句話。難道盲女剝奪他人視覺不是為了自己能看見世界，而是另有原因？
見夜魔女好像知道些什麼，安影請教道：“你覺得她為何要剝奪他人的視覺？”
夜魔女瞥了眼莊園外的道路，故作神秘道：“你出去走走，體驗下盲人的生活，或許就知道了。”
“你瘋了？我這樣出去不被撞死才怪……”安影嘴角抽搐，他懷疑夜魔女是不是想整他。
聞着安影的言語，夜魔女忽然感性地幽幽一嘆：“對呀，盲女小姐或許也是這麼想，才會十幾年幾乎不出門吧？”
安影聞言默然，他如果真想了解盲女為什麼要剝奪他人視覺，或許真的得體驗一下這樣的生活才行。
內心激烈地鬥爭了許久，他一咬牙：“不就是當一天盲人嘛，又不是一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
……
錦城莊園外的行人路上，眼前一片黑暗的安影還沒開始走，就有些後悔做了這個決定。因為這條路上並沒有供盲人行走的盲道，他根本分辨不清方向。
他雖然以前不是盲人，但他也是從教科書和電視上知道盲人是走盲道的。沒有盲道，他該怎麼走？
還有盲人走路還需要盲杖探路！
聽到他的難處與要求，夜魔女問了下她家的下人附近哪裏有盲道，便開車載着安影到了附近有盲道的地方，順帶給他配備了個事先準備好的盲杖。
這附近的人很少，剛好是個適合安影體驗盲人生活的地方。夜魔女親自將安影送到盲道上，拍了拍手：“這下你能走了吧？”
安影點了點頭，但他沒有急於上路，而是花了幾分鐘用盲杖熟悉了下盲道，才踏出第一步。
夜魔女則是為了保證安影的安全，就在不遠處跟着。
一開始不熟練的安影還會走出盲道，經過多次嘗試，他總算是適應了在盲道上走路。
只是走着走着，他的小腿似是撞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小腿被撞的部位一陣劇痛，他嘶的一聲吸了口氣，伸出雙手摸了摸害他跌倒的堅硬物體。
“水泵。”一旁的夜魔女適時提醒了兩個字，見他傷的不重，並沒有攙扶的打算。
水泵……靠，水泵為什麼會設計在盲道上？腦袋被門夾了吧？
安影嘴角微微抽搐，他咬牙切齒地拄着盲杖站起身。
一瘸一拐地繼續走着，小腿的疼痛感時刻刺激着他的神經。
嘭！
好不容易走了一段還算平靜的路，安影的額頭又是撞到了什麼東西，痛得他額頭起了一個包。
他摸了摸，一個巨大的金屬圓柱體，還很高的樣子，夜魔女的友情提示又響了起來：“電線杆。”
“……”
到底是哪個蠢貨設計的盲道？明知道盲人看不見，還故意在盲道上設計水泵和電線杆。
站在原地，安影有些自閉了，他才走幾步路，就已經體會到了盲人在社會中生存的艱難。
看出他的自閉，夜魔女思索了下，彎起嘴角：“要回去嗎？”
安影搖了搖頭，雖被撞得有些自閉，但他還想多體驗會兒盲人的生活，為了之後能更好地將盲女吸納入心覺者聯盟。
然而他接下來走路的模樣卻是讓跟着他的夜魔女眉頭一挑，因為他在她的眼中，正在圍繞電線杆繞圈。
安影本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只感覺自己越走越暈。
“奇怪，突然頭好暈……”
夜魔女聽到他的發言，下意識地看了眼電線杆周圍的盲道磚塊。
電線杆四周的盲道雖然有提示遇到電線杆要繞道，但這樣的提示也形成了四四方方的閉環。
如果是看不見的盲人，一旦陷入這種閉環，是很難發現閉環外兩端的筆直盲道。
夜魔女有些明白為何安影會繞圈了，她拉出迷失在閉環中的安影，並將她剛才分析出來的情況都告訴給了他。
安影現在是越來越有種想要暴揍設計盲道的人的衝動，他深吸了口氣，在夜魔女的幫助下重回盲道。
走着走着，安影又感覺到了不對勁。他總覺得這段盲道突然變得有些曲折，每走幾步他就要換個方向。
行人路往往是筆直或者以圓弧的方式通往下一個路口拐角處，不可能在短短几步里內需要多次轉向。
心中困惑不已，他忍不住向夜魔女求助：“夜魔女小姐，這附近的路段很複雜嗎？我才走幾步路，就轉了五個方向。”
“很筆直，就是盲道設計得歪七扭八。”
聞着夜魔女的回答，安影又自閉了。
天天面對這種奇葩的盲道，做盲人也太難了！
在筆直的行人路設計這麼曲折的盲道，是為了彰顯設計人與眾不同的個性嗎？
腹誹一句，安影現在心裏積累的怨氣很深。
繼續上路，走過了曲折到令人頭暈的路段，安影總算是回到了筆直的盲道上。
只是這個時候，夜魔女攔住了他：“體驗就到這吧，再往前走就進入商業街了，那裏人流量太大，對於現在的你來說有點危險。”
“再走一段路，我想多體驗下。”
踏上繁華的商業街路段，安影雖看不到，但他也能聽到周圍汽車與人流的嘈雜聲。
身體時不時跟腳步匆忙的人們摩擦碰撞，安影還又在盲道上遭遇了水泵和電線杆，盲道還時不時斷開，行走的難度大大增加。
隨着他繼續走下去，報亭、無人問津卻不拆的電話亭等等危險的障礙物也加入了他的體驗套餐中，可謂是舉步維艱。
原以為之前所經歷的已經是這場盲人體驗中的最高難度，但令安影沒想到的是後面還有更難的。
再次因為障礙物摔跤，他輕撫胸口壓抑的無名怒火，想要確認這次又是什麼絆倒了他。
夜魔女也是及時提醒他：“共享單車。”
安影剛想在心底抱怨，但他馬上想到一件事，他以前騎共享單車時好像也喜歡隨手將車丟在行人路上……
一陣默然，安影發現同樣喜歡亂丟單車的他好像沒有資格指責他人。
看到他沉默的神色，夜魔女問道：“怎麼了？”
“我也喜歡亂丟單車……”
夜魔女略有深意地看向前方：“這樣的人挺多的，接下來這個路段不僅盲道，就連大半的行人路都被單車和機動車佔了，還體驗嗎？”
安影心裏的負罪感減輕了點，他調整了下心態，又恢復了他那雙冷漠的死魚眼道：“這附近有公交站台嗎？”
夜魔女挑眉道：“你想測試會不會有人告訴你抵達站台的車子是哪輛車？”
安影點了點頭，他覺得很有必要做這個測試。
在夜魔女的指引下來到站台前，安影默默地等着公車的到來。
第一輛公車來了，聽到附近響起腳步聲的他立刻開口詢問道：“請問，這是哪路車？”
周圍上車和下車的人群彷彿沒聽到般，都是快步離開了。
冷漠……
儘管現在是夏天，但安影卻感受到了一絲絲的冷意。
第二輛公車到來，安影深吸一口氣，提高音量：“請問，這是哪路車？”
周圍的人群亦如上次一樣，沒人給他答案，不過倒是多了幾個用異樣眼神看他這個“盲人”的人。
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如同寒霧，將他籠罩，令他在這炎炎夏日感受不到一絲的溫暖。
……
“請問，這是哪路車？”
安影也不知道這是他第幾次開口，但他總算是等來答覆。
“77路，大哥哥，你好像看不見，要我扶你上車嗎？”
聽聲音是個男童，這個孩子的話語化為暖風，撫慰着他那被冷漠凍傷的心。
“不了，我坐的不是這路車，謝謝你，孩子。”
向男童表示了自己的感謝，待車子開走，他便結束了今天的盲人體驗。
和夜魔女回到錦城莊園，安影的心情很是沉重。他沒有去怪那些冷漠，沒有對他獻出援手的人，因為他本人以前也是個對陌生人極度冷漠，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
他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也和剛才那個孩子一樣，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兒童。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知不覺就變成現在這種性格。除了自己關心的人，他幾乎對其他人的遭遇漠不關心，就像那群在車站對他熟視無睹的路人一樣。
這樣的社會現狀，對於盲女小姐這樣的盲人來說，實在太難了。
他不是聖人，也不會去指責那些冷漠的人，因為他自己也是他們中的一員。
頂多感慨幾句，然後沒幾天，又繼續冷漠的生活方式。
不過有一件事他卻可以做！
想到這，他看向夜魔女：“夜魔女小姐，有沒有那種設計城市道路的職業？”
夜魔女一愣，隨即調侃道：“城市規劃設計師，怎麼，你想自己學，然後重新設計盲道？”
安影心裏巴不得痛揍一頓這群害得他今天摔得渾身是傷的設計師，哪有心情去學。
他搖了搖頭：“不，那你知道瞻星城的道路規劃是哪些城市規劃設計師設計的嗎？”
夜魔女看了眼安影今天身上所受的傷，她若有所思道：“我記得瞻星城的道路項目一直都是一家叫威爾的城市規劃公司承接的，你不會想上門尋仇吧？”
安影揉了揉額頭的包，恨恨道：“對，不好好懲戒下這群腦袋被門夾的設計師，他們以後還會設計出更多不合理的東西，甚至還自我良好地覺得他們設計的東西很酷！”
“等等……威爾公司，我上次救的那個被剝奪視覺的人也是城市規劃設計師，難道說……”
說著說著，安影瞳孔微微一縮：“醫院……快送我去瞻星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