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五章[08.14]
莫非這是照相機還錄影機?
她小心翼翼的將手機螢幕正對臉龐,上頭出現的不是十八歲的青春稚嫩臉孔,而是成熟端莊的模樣,她的頭髮甚至燙成了富有風情的大波浪卷,染成棕色,長度約在胸口處,而她高三時的髮型是及腰長直發,烏黑油亮,總習慣綁成馬尾,像條鞭子在身後甩啊甩。
裴軒齊常說那馬尾根本是打人的武器,有一次還企圖把她的馬尾剪短,兩人又因此大吵一架。
她的人生已經過了十二年,而她卻毫無記憶?
失控的淚水滑落,她不知所措的雙掌掩臉痛哭失聲。
裴軒齊坐上床緣,手剛碰觸到她的上臂,她立刻又喊,「不要碰我,我不認識你!」
「你……」她不知該如何是好,裴軒齊同樣不知所措。
誰知道一顆球竟然讓她忘了這十二年的時光,更忘了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她的記憶停留在十二年前,她暗戀着耿若聿的那個時候。
不安的感覺緊緊攫住了裴軒齊,尤其她抗拒他的碰觸,更讓他升起回歸原點的恐懼,讓他害怕可能的失去。
他還記得十八歲那年童筱秋眼中關注的只有誰,她的心完全綁在那個人身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深呼吸了口氣,告訴自己,別自亂陣腳,這可能只是暫時的,等她回了家,身處在熟悉的環境裏,就會慢慢一點一滴的想起來的。
他從皮夾里抽出證件,塞到她手中,除了證實自己是裴軒齊,上頭的配偶欄正是她的名字。「我們好歹認識了二十二年。」
「我不知道。」童筱秋看也不看的就將證件扔回去。「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失控的嚎啕大哭。
她什麼都想不起來,她更無法理解她怎麼會跟裴軒齊結婚。
他們不是個性相衝嗎?
他們不是互看彼此不順眼嗎?
為什麼會結婚呢?
她想問,可是現下完全沒那心情。
她並不喜歡裴軒齊,她喜歡的人是耿若聿啊。
裴軒齊看着童筱秋崩潰的樣子,無法安撫她的他默然撿回了證件,坐到陪病床上,點開手機瀏覽器,搜尋有關於失憶的資訊。
經過精神科醫師會診,判定童筱秋真的是失憶了,至於原因是什麼,則還要等檢查的報告出來。
十八歲之後的記憶,正確來說,是學測那天車禍之後的記憶,她一丁點兒都沒印象,仍停留在十八歲的那一年。
醫師叮囑裴軒齊可帶她多去熟悉的地方走走,與之後認識的人見面,或許可以喚起記憶。
至於什麼時候能恢復,醫師也沒把握,也許只是短時間,幾天就記起來了,也許是一輩子也不一定。
翌日出院的早上,裴軒齊把鬍子剃了。
沒了鬍子之後,人年輕了好幾歲,也更看得出來他的確是裴軒齊沒錯。
她真的失去了十二年的記憶。
童筱秋到這個時候才有那麼點真實感。
哭了一個晚上,覺都沒睡好的童筱秋雖然已經不會失控,但她的心情沉重得像胸口灌了鉛,面色抑鬱,被動的跟着裴軒齊來到醫院停車場。
他為她開了車門,她抬眸瞟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好像比高中時更高了些,他那時已經有一八二,現在多高了?
沒心情開口詢問的她,進入副駕駛座,一臉獃滯地坐着,裴軒齊幫她系好安全帶才回到主駕駛座開車。
車子行走在她不甚熟悉的路上,車窗上模糊倒映臉容,看上去樵悴得可以。
她轉過頭來,望向裴軒齊,見他熟稔的操控方向盤,行雲流水,圓圓的方向盤就像他掌中的玩具,她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學會開車的?」
「大學。」
「那……那我大學考上第一志願了嗎?」
「嗯。」
「你也考上了嗎?」
「當然。」
「那……耿若聿呢?」
「我不知道。」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耿若聿。
耿若聿是她最愛的人,也是傷她最重的,不想提起耿若聿不僅是因為情敵的關係,更不想跟童筱秋交代她與耿若聿之間發生了什麼,那對她來說是最痛苦的記億,要真有選擇,裴軒齊真希望她只忘了那一段的過往就好,但她全忘了,連他的部分也忘得一乾二凈。
他不知道這代表什麼,醫生說會失憶的原因有很多,也有可能她忘掉的是她想逃避的一段,換句話說,與他在一起的時間,她也想抹滅掉嗎?
裴軒齊沉痛的閉了閉眼。
莫非他一直在懷疑的事情,不是他想太多?
「你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我們同一個學校的耶,發榜的時候,學校一定會在佈告攔公佈的啊。」童筱秋急切的嚷。
「你已經不是十八歲的童筱秋了,不需要再提起耿若聿了吧?」
童筱秋咬了咬唇,知道他說的沒錯,但她現在的記憶就是停留在十八歲那一年嘛,而那個時候,她一直暗戀着耿若聿,這種感覺怎麼可能在知道自己已經三十時,就可以馬上消抹掉?
童筱秋看着開車的他,一個熟悉與陌生同時兼具的男人,竟然是她的丈夫,感覺真是奇怪。
他們以前不是相看兩相厭的嗎?
「為什麼我會跟你結婚?我們感情不是很差嗎?每天都在吵架的。」她從不曾想過她竟會有一天是與裴軒齊結為連理。
為什麼會結婚?
這個問題裴軒齊沉默了。
他算是乘虛而入,就在童筱秋跟耿若聿分手傷心的時候。那時的他已經
二十七歲了,不再像個屁孩一樣,老是以欺負喜歡的女生為樂,而是展現大人的溫柔手法,兩個人才逐漸走近,甚至交往,最後結婚。
但是童筱秋一直不肯說出讓她傷心欲絕的原因是什麼,但裴軒齊還是打聽到耿若聿是個劈腿慣犯,在童筱秋尚未走出情傷,耿若聿就已經跟其他女人公然放閃,他因此忿忿不平,認為劈腿就是主因,而去找耿若聿打了一架。
雙雙挂彩,不過是他贏了。
耿若聿那時還譏笑他,「我早就知道你喜歡她,不敢追,只敢在這個時候打我泄憤。」
裴軒齊被他激得又給他兩拳,差點就打斷耿若聿高挺好看的鼻樑。
「喂,你幹嘛不講話?」童筱秋埋怨道,「醫生不是說要講一些過去的事幫助我恢復記億嗎?我們結婚的事是很重要的地方,你幹嘛不講?該不會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他不想說,是因為要提起原因,不可避免的一定要提到耿若聿,他實在不想提到那個人的名字。
「以後再說,我先帶你回家。」
「我家?」
「『我們』的家。」他重重強調「我們」二字。
童筱秋這才想起他們已經結婚了,所以有自己的小窩了。
「那我們住的地方離我們爸媽家會很遠嗎?」他開車的這段路是她學生時期鮮少來的地方。
「為了減少上班通勤時間,我們住的地方離公司比較近。」
「我是做什麼的?」
「你大學本來想讀什麼?」裴軒齊反問。
「藥學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