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四章[09.13]
「我記得步韺不是在五城兵馬司?步郡在禮部司務廳?」步孤城微曬。
雖說五城兵馬司多為恩蔭寄祿的外戚,下面的人只要負責治安巡城火禁等事宜,就算不是肥差卻也不差,而禮部司務廳做七品司務吏目,看職位雖不顯,但只要熟內部作業,未必不能獨當一面。
許多事情事在人為,只在於你要不要做而已。
錢氏撇嘴,「你這做人家兄長的還好意思說,不是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嗎?你如今是個總兵了,提拔兩個人也不過是舉手之勞,多了你兩個弟弟當幫手,你做起事來也更加方便不是?」
飛騎營,聽起來多威風呀!她兩個親生兒子待在什麼五城兵馬司、禮部司務廳,一聽就是屈才!
步孤城未置可否。
錢氏以為有譜,想說再加把火,便開始拭淚,「蕻兒說那五城兵馬的差事太瑣碎辛苦,他做不來。」
她放在手心裏疼愛的兒子怎能去做那種侍候人的打雜活兒?還不如回府里來,府里又不缺他一口飯吃。
對於錢氏這種一輩子養尊處優,從小講究雅緻長大的世族大家女子來說,侍候人就是低等的,可她不曾想過,這整個大襄朝,除了今上,即便是王公大臣,誰不是奴才家臣?
不耐煩在別人手底下討生活?成,步孤城笑得冷淡,卻也沒把話說死,「我還要過上兩天才去總兵署應卯報到,到時候裏頭要是有缺額,母親問一下步韺看他去不去。」
見步孤城應得爽快,錢氏頗為滿意,這繼子難得識趣了一把。
步軒倒也不覺得錢氏這麼說有什麼不對,偏過頭吩咐。「就這麼著吧,夫人讓廚房擺桌一桌席面,一來慶賀城兒高升,二來咱們爺倆喝一杯!」
步軒對步孤城這嫡長子向來比對兩個兒子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也想不出來是因為對長子娘親的那點愧疚,延伸到他身上,還是因為這兒子在他不知不覺中,不用他的扶持,已經展翅飛得高遠,那種無法掌控的空虛令他有些顫顫巍巍。
步孤城無可無不可的頷首。
「你既然升了官,這婚姻大事也該提起來了。」步軒主動的給兒子續茶。
步孤城想也沒想直接拒絕,「我還未有成家的打算。」
「你都十九了,東城裏像你這樣年紀的小子早就兒女滿地爬了,爹承認這事是爹疏忽,要不是你母親提醒,其實爹也忘了這一樁。」
步孤城看似無意,又似有心的眄了眼錢氏,錢氏只覺身子一麻,有些不適之感,屁股不自覺的挪了挪。
「雖然事情久遠,不知你是否還記得你祖父曾給你定過一門娃娃親?」
「兒子愚昧,不記得有這麼一門親事。」
「以前爹沒放心上是因為那姑娘是個痴兒,爹覺得她配不上你,可是今天爹聽說那家的姑娘人清醒了,但是爹和你母親再三考慮,還是覺得門戶不相當,痴兒如何能撐起我王府的門楣,也罷,你這兩日尋個空去把這婚事給退了,你母親再慎重的幫你尋一門好親事。」步軒招手,讓人把已經準備好的紅木匣子遞過來,放在几案上,匣子裏裝的是女方的信物。
步孤城覺得無比的荒唐可笑!
娃娃親?他居然有一門娃娃親?他不只聞所未聞,聽都沒聽過,第一次知道這回事居然是讓他到女方家去退親?還準備替他相看別的人家?
雖然知道他爹不靠譜、胡塗、顢預,凡事只聽那女人的,卻沒想到不着調到這種地步。他從小就深刻的知曉這爹靠不住,方才為什麼還在心裏生出那麼一絲孺慕,真是太荒謬可笑了。
而祖父又是用哪種心態替他定了這樣一門親事?
祖父為人方正不阿,謹嚴有度,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經仙逝多年,就算想問也無從問起了。
步孤城皺起眉頭看了錢氏一眼,眼前的繼母,滿頭珠翠,綾羅綢緞,只不過粉黛敷得再厚,也擋不住臉上有了年歲的痕迹。
她是有多想插手他的親事,拿捏安排他的人生?
她的妄想步孤城不是不知道,她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爵位,想要整個均王府。
他從來不把自己對繼母的不滿表現在外頭,他不能原諒的是父親在嫡母過世尚未滿百日就將滎陽庶女錢氏抬進門,同年不到十月便生下弟弟步韺。
他已經不是幼兒,再無知也知道母親還在的時候,均王府的一家之主就背着她和別的女人有了首尾,待母親故去,屍骨未寒,便將那女子迎進了門,沒過多久就產下胎兒,他步軒能無視禮教亂來,可孝道大過天,父母可以不慈,但兒女不能不孝,身為人子的他礙於子女的身分對長輩的行事不能多加干涉,但要做到無視卻沒什麼難度。
他做到了當年暗夜抱着懷裏痛哭失聲的妹妹發的重誓,他要立起來,不需要仰人鼻息,能護住柔弱的妹妹了。
不過,有件事步孤城沒能知曉,包括步軒都不知道錢氏的娘家嫂子老早就相中了王府,派了當家媳婦來和大姑子說親,還暗示若是這門親事成了,除了侄女明面上的兩萬兩銀子嫁妝之外,私下還會多給兩萬兩,明面上的是壓箱銀,私下則是給錢氏的謝銀。
錢氏一聽,哪有不答應的,當晚便去說服了丈夫。
步軒盤算了下,兒子大了,嫁娶是必要的人生路,娶誰不是娶呢?錢氏的娘家侄女門第雖然不高,對兒子前程幫助不大,但兒子夠能幹了,娶妻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也就同意了。
因為這件事,他這才想到了長子是還有一門娃娃親在的,於是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身為人家爹娘,作到他這地步,也算奇葩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