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四章[09.28]
感覺到掌心裏那雙眼睛眨了眨,睫羽掃過掌心,她輕輕點頭。
「走吧。」豐恆拉舒媛起來。
豐王府的勢力自然非同一般,局面轉瞬扭轉,已經有船員空出手來找尋同伴,取葯救治。王府的人是策馬到岸邊再游水過來的,沒有船隻返回,閻家的船又損失了旗杆和船帆,有人跑向船尾,準備放下小船,安排傷員先走。
前方,小丫鬟腿被砸到了,被暗九救出來之後就一直抱着他胳膊哇啦哇啦的不放手。
「痛!」
「放手。」
「欠債還錢,你還欠……嗚,好痛!好痛!好痛!」
舒媛眉眼彎了一下,收回目光問豐恆:「你怎麼會過來。」
他當然不會說,他好不容易才過山東境,聽到山東船幫要挾持她和舒家重新談劃分,又折返回來。
豐恆拉舒媛往船尾走。
她腳下忽然一空,甲板的木板鬆動,被一腳踩出了個窟窿,要不是豐恆拉的及時,沒準不是只有整條腿踩進去,舒媛跌坐在地上,笑的有點無奈,「看來我今日真的很不走運。」
「大概是離我太遠導致的。」豐恆說著,彎身拉她,「以後不會了。」
那後半句話,羽毛一樣劃過耳畔,舒媛轉開視線,「沒事,我可以自己起來。」她手撐地,站起來的動作卻沒能完成,腳被卡住了。
「有卡傷嗎?」
「沒覺得疼,就是拿不出來,不知道是踩進哪兒了。」
豐恆蹲身,窟窿太小,卡在舒媛腿周圍,甚至不足夠他將手探下去。
這時,船上卻騷亂起來,只見洪家那艘大船往這邊直衝開來,那頭船上的人原本已被暗十帶人控制,突生這種是因為風向轉變,吹鼓了風帆,催船逆向,本來是拽着閻家的船走,這會兒卻反而衝著閻家的船直衝而來。
不及皺眉,豐恆拔劍刺向甲板,本來就恐傷她,沒刺的太深。劍入木板,他就知道不對勁,寶劍平日削鐵如泥,但常年遇水的木頭卻像海綿,硬軟相遇,竟只削開木板一個小口。
豐恆心頭一沉。
周圍都是閻家的船員,會水也有經驗,這時候表現的有條不紊,有的去起船錨,有的轉舵,試圖將船轉向避開撞擊。但估計洪家人上來之前已做了手腳,他們隨即發現這些都無濟於事。
對面船上的暗十心道幾聲娘希匹,他不是跑船的完全不知道怎麼停船啊。閻五已經從這頭躍入水中,往他們游去,眨眼上了那條船去卸船帆。暗十會意上去幫忙,繩索糾纏,卸船帆的速度太慢了,暗十跳上桿,飛身上頂,匕首出手,直墜而下。
巨大的帆被他從中破開,力量一下減弱,速度明顯慢下來,但仍在往前直衝。首當其衝,就是舒媛所在的位置。
暗十怔了怔:「只能撞上去了嗎?」
閻五一時答不上來,雙眼緊盯着舒媛的身影,他也已經無計可施。以目前的速度兩船相撞,大船沒事,小船必然傾翻。
豐恆已棄劍,將手伸出舒媛腿邊的縫隙,內力使出,他頭上青筋爆出,「啪——」的一聲整塊木板被拽下,緊接着探手下方,摸到舒媛的腳踝,然而,腳踝周圍還有一層木板卡着她!!
還能撐着自己游水的船員都已經紛紛跳水,等船撞到一起沉沒,帶起的漩渦會將人捲入湖底,就算再會水的人,都未必能逃開。
暗衛急道:「世子爺,讓屬下來救舒姑娘,您先走!」
豐恆不回答,他還在努力,可是摸不到縫隙,又不能用內力震碎那塊木板。
舒媛看他臉色陰沉,知道情況一定不樂觀。
「豐恆,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她去拉他手臂,被他另一隻手用力握住。
「我是來帶你走的,我不能無功而返。」他聲音沙啞,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然後揚聲下令,「所有人都離船,不許留在船上。」
「世子!!!」
他再不回答其他,只是對她說:「會有一點疼,你要忍住。」
但他終究不敢傷害到她分毫,她只感覺到他的手指試圖擠進她腳踝旁,太小了,沒有突破口。指揮若定的北疆軍少將軍,調度太子密令也神色自若的少年世子,這一刻卻面若冰霜,眉頭凝着冷汗。
舒媛伸手拽他:「豐恆,可以了,不用白費力氣!」
她很怕走不出這裏,更怕他也陪她走不出這裏!
「舒媛!」他甚至無暇按住她的手,「不堅持到最後,怎麼知道不行!」
她緊盯着他,他的五官在月色下,稜角分明,眼裏燃燒着倔強的火。
然後,他突然發力。
卻沒有覺得疼,她不知道他用什麼辦法,生生在她旁邊找出足夠使勁的角度,將下方木板擊碎。
但是來不及了,那艘她身後的大船船頭已撞破船欄,往這裏衝來。衝撞帶來的感覺像地震一樣,整個世界都在顛簸。而在這顛簸中,他一個直身,轉到她身後把她抱進懷裏。
那艘船繼續挺進,帶着碾壓萬物般勝利的咆哮。
她當然明白那代表是怎般兇險,聲音顫抖的喊他:「豐恆!」
只聽見他低聲安慰她:「別怕,我在。」
只是四個字,卻好像有從遠古而來,直抵心魂深處,令她平靜下來的同時一股衝力,也透過身後的人撞擊到身上。豐恆的身體晃了晃,然後,下一刻,他已單手撐地,帶着她一躍而起,直直的摔在後方船上。
只聽得木頭撕裂的聲音嘎嘎嘎繼續傳來,閻家的船在頃刻間被撞翻過去,很久之後,那水流急轉翻滾的聲音才散去,回到湖水波濤,拍打船身的常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