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八章[09.19]
烏桑哭了一會兒,終於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淚:「對不起大人,其實我今天就是來看看你的,怎麼就哭起來了,昆莫說了,等以後有機會了,會讓我去大乾看你,你也可以到我們烏孫來做客,現在我們不打仗了!」
「真的?」錢程又驚又喜,「議和停戰了?」
「真的,昆莫說了,聖山的神靈把烏孫的內賊除掉了,又賜給了我們坎兒井,我們可以不用嫉妒大乾的土地了,博洽大叔也來了,他在前廳等你呢。」烏桑快活地說,「我哥哥也可以回烏孫去了。」
「要殺昆莫的內賊找到了?」錢程高興地問道。
「對,就是那左大將翁歸逖!」烏桑恨恨地說,「他自己想要殺你,以為你假扮商人要逃回大乾,偷偷摸摸地帶人去攔截,結果中了你們皇帝陛下的計,打了敗仗還不思悔改,還要誣陷是昆莫害他,右將軍故意不肯來救他,就想要乘着昆莫和大乾打仗的時候殺了昆莫,被右將軍一刀砍死了。」
錢程長舒了一口氣,剛想落井下石地罵那翁歸逖幾句,烏桑忽然笑着往旁邊指了指說:「大人,你看,誰來了?」
錢程一看,頓時跳了起來,恨恨地道:「方澤你瞎跑什麼!真是該打!」
方澤被人攙扶着,十分虛弱,身上已經被收拾過了,只是胸口和左腿依然裹着白布,顯然傷勢不輕,雖然如此,他的精神卻有些亢奮,看到錢程激動地想往前跳,被扶着的人一把拉住。
「大人!你沒事太好了!我一直擔心你被那些賊子欺負,心急如焚。」方澤想要行禮。
「你家大人怎麼會這麼沒用!」錢程扶住了他,吹噓着說,「現在我可是他們烏孫聖山上的神靈,就連那鄔赫逖都不敢對我不敬。」
「大人你機智過人,自然不是我輩可以企及的。」方澤咧開嘴笑了,扯到了臉上的傷口,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錢程十分心疼,忍不住責怪說:「你這個死心眼的,不會留在汾城等援兵到了一起再來救我嗎?」
方澤瞥了一眼烏桑,悶聲說:「那鄔赫逖一看就對你心懷不軌的樣子,再加上那翁歸逖,我怕晚了來不及了,叫了幾個幫手就過來了。」
烏桑哼了一聲:「昆莫喜歡大人,誰都知道,怎麼會心懷不軌?要是大人能留在我們烏孫,那就太好了。」
方澤的臉都憋紅了:「烏桑,大人又不是個女的!鄔赫逖怎麼可以這樣侮辱大人!」
烏桑忽閃着她的大眼睛,忿忿地說:「昆莫說了,大人是聖山上的神靈,可以變化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變成女的了。」
「一派胡言!」方澤怒道,觸到了傷口,忍不住喘息了起來。
錢程只覺得無地自容,支吾着左看右看:「方澤你快去躺着歇息吧,我……我去外面……對了,博洽大叔呢,我去瞧他……」說著,便狼狽地往前廳逃走了。
博洽是烏孫派來和談的使臣之一,大乾的文武眾將和烏孫的使臣正在汾城府衙就撤兵、邊界、商貿等事項和談,邊境的這幾座城池都是大乾和烏孫人的聚集地,早已互通有無,卻因為戰爭飽受痛苦,現在眼看就要息兵,紛紛奔走相告,一時之間,錢程的大名忽然就傳遍了整個邊境,大乾人都說是這位錢大人力挽狂瀾,捨身感化了兇狠的烏孫王鄔赫逖;而烏孫人都說是這位聖山上的神靈寧願自己留在大乾,來換取千萬烏孫人的平安和幸福。
錢程還不知道自己成了這麼偉大的一個人物,樂顛顛地跑到了前廳,博洽正在前廳拜見景恆之,博洽年輕的時候曾經遊歷過大乾,而景恆之對他精通的水利灌溉工程也很感興趣,兩個人一上一下,聊得很投機。
看見錢程,博洽的眼睛一亮,激動地說:「大人,你可來了,我把我做的坎兒井的模型都帶來了,趕緊指點指點博洽,不然這井修不好啊。」
錢程聽着他哆哆嗦嗦地講了半天,才弄明白,他們試挖的一條暗渠雖然打通出水了,可中途挖彎了,費了半天的勁兒才又轉變方向挖了回來才接通到下一個豎井,因此浪費了大量的人力和時間,並且在挖的過程中,往往不容易確定井的深度,挖着挖着,就挖得深了,弄得博洽焦頭爛額。
「你們有沒有指南針?就是那種不管在哪裏都能指方向的?」錢程冥思苦想,博洽和景恆之卻一臉的茫然。她也不懂工程,只好拚命想自己在旅遊時聽導遊介紹的資料。
可惜她旅遊那會兒只是驚嘆X省和內地截然不同的景緻,對這種人文景點頗有點一屑不顧,只記得在坎兒井博物館裏,有一比一坎兒井的實景,也看到了一些工具,印象最深的是幽暗地道中的幾根木棍和幾盞油燈,至於那些工具該怎麼用,卻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悔之晚矣。
「這可怎麼辦?我就記得那裏有幾根木棍,還削得尖尖的,我們都說,這都能戳死人了。」她喃喃自語說,伸着手在那裏比劃着。
「大人說什麼?木棍?就算上面能把兩口豎井的方向弄直了,底下的人看不到啊。」博洽愁眉苦臉的說。
「我就做夢做到了木棍和油燈,一定是神靈指點我們這麼做的,你快想想,有何玄機?」錢程也只好把事情推倒了神靈的身上。
博洽把整個人都撲在了那粘土模型上,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木棍和油燈能對坎兒井有什麼幫助。
景恆之忽然在一旁插話說:「豎井是指什麼?兩口井嗎?把木棍吊在那裏,是不是能指方向?如果有兩根相同的木棍,一根放到下面,那是不是可以在地下也能明辨方向?」
博洽發了一會呆,忽然手舞足蹈了起來:「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錢程終於依稀想起了,那幾根木棍的確是吊起來的,她還在那裏好奇,這上下吊了兩根木棍,好像和尚撞鐘一樣,又有什麼用?當時的導遊還解釋了好久。
「對,博洽,你就在井沿上正中橫着吊上兩根木棍,一根在上,對着相鄰的豎井,另一根在下,兩根木棍平行,這樣下面挖井的人就不會挖彎了。」錢程連比帶劃地解釋着這個木棍定向法。
「我這就去做幾個木棍試試!」博洽顯然是實幹派,連禮節也不顧了,抱着那個模型就往外走,邊跑還邊喊,「大人,你等會到使館來瞧我做的模型,還有,快想想油燈是幹什麼用的!」
一連兩天,博洽一直拉着錢程討論那個坎兒井的細節,錢程不得不瘸着腿,捂着胸口每日對着這個可以做自己父親的老人家,甚是無趣。
在博洽的逼迫下,錢程的腦袋好像開足了馬力,半蒙半猜,加上博洽豐富的經驗和十足的動手能力,終於把坎兒井的挖掘過程中的難題都給解決了,博洽抱着木棍和油燈直樂:「大人不愧是聖山上的神靈,連這麼普通的東西都能想出這麼妙的用處來。」
錢程癱倒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博洽大叔,你一定要在昆莫面前替我請功,賞賜我點什麼,最起碼,把我的豹子頭和寶石還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