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發病
岑氏只覺口中發苦，使阿梅倒茶來與她喝了，定了定神，這才喚人立時拿着魏國公蔣璋的名刺往御醫署請御醫來，自家起床，梳頭更衣，也不及裝扮了，匆匆梳了個圓髻，插幾支金釵，扶了丫鬟出了多福堂，正要往凝霞軒走，腳步一動就想起蔣苓來幾個來，急急站住，回頭叫：“阿蘭，阿竹，阿梅。”
阿蘭阿竹等三個兩個聞聲向前，岑氏道：“去看看大娘她們怎樣。”講完又急急往前，走到凝霞軒前，看着裏頭燈火通明，又有哭聲細細，心下就有些發慌，抬腳往裏走，哪想着腳抬得不高，險些叫門檻絆倒，虧得兩邊的丫鬟扶得緊，便是這樣，也驚出一身汗。
進得凝霞軒內房，阿朱已強撐起身來接。還不待她開口，已叫岑氏把手指住。
阿朱只得含淚跪下：“夫人。”
岑氏又懸空拿手點一點，也不與阿朱說話，自家走到床邊俯身去看蔣茉，蔣茉臉上布了五六處紅點，燒得通紅，口唇也乾裂了，還喃喃出聲，凝神細聽，卻是口口聲聲喚的阿姨，其情狀倒也可憐。
岑氏就是惱蔣茉狡猾，看她病得這樣，也不由嘆息：“可憐的孩子。”又叫丫鬟倒水來，“看小娘子口乾，也不曉得喂。”自家起身退開，看着蔣茉在丫鬟手上喝乾了一盞水。
門外腳步匆匆，卻是阿竹回來了，跟在阿竹身後的，竟是蔣芳，衣裳穿得不甚齊整，頭髮也垂着只在腦後束成一束，顯見得是從床上急匆匆起身趕來的。
岑氏看着蔣芳過來，急得險些暈過去，立時喝罵：“糊塗東西！這也是你來得的地方嗎？！還不與我回去！”
蔣芳便說：“阿娘勿急，哪裏就這麼容易染着呢，兒在這裏看着，不進房裏就是，您的身子更要緊呢。”
從來做母親的大多將兒女的安危看得重過自家許多，岑氏自也不能例外，聽着蔣芳的話，雖有欣慰也不能答應，指了兩個丫鬟，叫她們將大娘扶出去，又說：“你們不給我生事，我就安慰了。”
蔣芳滿心不願，奈何她到底是個閨秀，怎麼抗得過做粗活活的丫鬟，叫架到門邊，岑氏看着她依舊不死心，便叫她去看着蔣苓，不許她胡亂走動，蔣芳這才依言去了。
不說蔣芳往抱竹軒去看着蔣苓，只說御醫看着是魏國公府的名刺，自然不敢拖延，拎着藥箱隨管事過來，叫長史直接引進了凝霞軒。
御醫進房，看着四處錦繡輝煌，便是房中侍立的丫鬟們也是一身的羅綺，可說句富貴逼人。
凝神再看，屏風後端坐着個婦人，看不清面貌，只看房中氣象也知道魏國公夫人，口稱下官，急忙來見。
岑氏道：“大人不用多禮，快與我兒瞧瞧，如何燒得這樣。”
御醫稱是，移步床前，卻看床上躺着個女童，滿面通紅，出氣急促，一翻眼皮，雙眼無神，查看臉上有些許紅點，心上已隱約知道病症，再一摸中指，果然冰冷，就此定論，回身稟與岑氏，道是出痘。
岑氏雖早知道蔣茉可能是痘症，當著御醫的面兒依舊哭幾聲，只說孩子可憐，又問險不險。
御醫便回：“古人謂痘稟胎毒，此定論也。惟稟於胎元，故一出不再出也，毒有淺深，故出有輕重也。”
還要背下去，叫岑氏打斷了，岑氏嘆道：“先生莫要與我背醫書，我婦道人家哪裏懂得這些！你只管用心治來，若能使我兒痊癒，我家相公必不忘先生功勞。”言畢，又哭幾聲我的兒，就有丫鬟上前圍着把勸解。
阿金過來引着御醫到一邊書房擬了藥方，使人去抓藥來煎，又與御醫說：“先生，得病的是我家四娘，三娘同她日日同在一處念書，還勞先生一起瞧瞧，可要緊不要緊。”
御醫滿口應該的，隨着阿金到了抱竹軒，因着蔣苓年小，不用避忌，連着帘子也沒拉，就在床前診了脈，便與送他來的阿金道：“這位小娘子胎里壯，五行充盈，不礙的。”阿金聽說，心裏默念了句道祖保佑，依舊送御醫出去，回來回了岑氏知道，岑氏也是念了句無量天尊。
到得次日，岑氏一面使人往昨日來家做客的幾戶人家處報信，一面要將蔣苓送走避痘。
蔣苓聽了，咬定了牙關不肯，與岑氏道：“要過着早過着了，總歸御醫說我先天壯，不礙的。”蔣芳也來勸，道是：“阿娘，您急急地將三娘送出去，日後阿爹問起，阿娘如何說？三弟請教，阿娘又如何說？從來嫡母難做哩。”
蔣苓的話還罷了，蔣芳的話真真好說句痛徹心扉，岑氏抱着蔣苓哭道：“娘的乖乖呀，你可離凝霞軒遠些，你要有個甚，可是剜娘的心。”想了想，到底不放心，又叫丫鬟收拾了蔣苓的衣裳，要挪到她偏房來住，道是蔣苓頑皮，她要親眼看着才放心。
不想林氏那裏得着消息，急匆匆趕來，來接蔣苓過去，蔣苓依舊不肯，林氏說是：“你個孩子，天魔星下凡一般，你娘如今哪裏有精神料理你，不如隨我去，你娘也好空出來，安心照顧你四娘。”
聽着林氏這幾句，蔣苓這才點頭。
岑氏拉着林氏的手道：“阿林，你來的正好。”說著把收拾好要搬到她這裏來的衣裳書籍都點給林氏看，“三娘這孩子，膽忒大，我只怕她趁我一個眼錯不見，就往四娘那裏去了。旁的也沒甚，一個已要了我半條命去，再來個，可是不叫我活了，正想叫她來與我同住，你即肯帶了她去，自然好。這孩子忒叫人費神，牢你多費心，待着我這裏脫出身，就來接她。”
蔣苓聽了，尤不服氣，嘟了小嘴道：“阿娘，我聽話呢。”
岑氏就道：“你即聽話，就隨鎮國公夫人去，不然，哪個信你聽話。”
蔣苓還要再說，叫林氏抱在了懷裏：“三娘乖，你阿娘心煩呢，你且隨我去”蔣苓這才遲遲疑疑的點了頭。
送走蔣苓，岑氏長出一口氣，這才有精神來照料蔣茉。
又說鎮國公府內，傅蘊慈帶了傅章等在二門前，看着轎子停下，立時帶了傅章往前。
就有丫鬟打起轎簾，帘子起處，林氏下來，手上還拉着個小娘子。不過六七歲年紀，生得長眉入鬢，雙目有神，口角帶些笑容，居然是蔣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