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抬舉
卻是梁朝規矩,凡官員都可請兩封誥封,一封與妻子,一封與母親。無論官員嫡庶,這裏的母親指的都是這位官員的嫡母,便是母親已經不在了,也要追贈。再沒有不封贈嫡母,而為庶母請封的道理。
庶出官員要請封生母,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這官員,實在功勞狄狄,是國之柱石,立下不世功勛,朝廷格外加恩,方可能推恩至這官員的生母。可這誥命也要比嫡母的誥命低,至高不能過三品。
還有種,便是魏國公府這樣。岑氏即是魏國公夫人,一品的誥命夫人,已是封無可封。大郎若是得着一官半職,還能高過蔣璋去?這時倒是好為趙氏請封,只也要看蔣璋與岑氏臉色,求得他們俯允。
是以從岑氏口中聽着許她日後也有光輝的話,趙氏自是是感激,雖一般還是妾侍小星,有無誥命到底不一樣。便是日後大郎成婚,她的妻子也不好不敬她這有誥命的庶婆婆。要是日後能分府,她也能抬起頭來做人。
自國破家亡后,趙氏再不想自家還能有這樣的前程,所以十分感激,自是持禮甚恭。
岑氏看着趙氏恭敬,臉色也和緩,抬抬手:“起來罷。我是知道你的,看着有些跋扈,心上還知道規矩,我自然不能叫你吃虧。”
趙氏應一聲,這才從地上起身,規規矩矩地退出去。因有了岑氏給的對牌,所以趙氏光明正大地往前院去尋蔣存孝了。
又說看着趙氏出去,阿梅捧了參茶來與岑氏用,又笑說:“只往趙娘不要辜負了夫人的苦心。”
岑氏啜兩口參茶,臉上露出些笑容:“她向來聰明,便是知道我的打算,也不能不依着我的意思去。”
卻是蔣存禮這回立了功,回來再不能是白身,要他起意為鄭氏請封,難道她還真能攔着不許嗎?這母子們三個,鄭氏糊塗,不知輕重是非;更不要說蔣茉。那樣小年紀,倒是敢下手。
真叫鄭氏得了身份去,家裏還能太平嗎?旁的不說,她只不信那個小的能安分!只鄭氏一旦得着誥封,哪怕只六七品呢,她也不好輕易處置。
趙氏鄭氏,還要差不多的身份才好。所以,倒不如提攜了大郎。
等大郎趕到了軍前,二郎是嗣子,未來要承繼魏國公的,蔣璋自然不會委屈了二郎,可餘下的大郎三郎,蔣璋會偏向哪個,還用問嗎?
岑氏闔了眼,微微一笑。
再說趙氏在多福堂對岑氏自是感激,等出了正房,往前院走時,果然明白過來。知道岑氏不過是不想叫鄭氏一人得意了,所以要抬舉她。
可這份抬舉,趙氏還不能不接,不說大郎有了前程,她和二娘也有保障。再說鄭氏為人,她實在瞧不上呢。
叫岑氏壓着,算是她趙雪貞時乖運蹇,該有此劫。鄭氏這個不曉得自家身份,不曉得教導兒女的蠢人,她也配?
是以趙氏咬定牙關,扶着阿葛的手一聲不出地往前院來,到了蔣存禮房前,使阿葛喊話:“大郎君可在?”
甘棠甘松兩個僮兒聽着阿葛聲音,先來回了蔣存孝知道,聽着蔣存孝說了請,就出來請趙氏。
趙氏放開阿葛,叫她在門口等着,自家走進去。
一進房,趙氏臉上的溫柔神色就收了個乾乾淨淨,將甘棠甘松兩個掃了眼:“出去。”
只趙氏在蔣存孝的僮兒面前威信不足,甘棠甘松兩個只管把眼去看蔣存孝,看他點頭了,這才退出去。
蔣存孝看着人都走完了,才問趙氏:“可是夫人不答應?”
他也知道自家居長,阿爹多疼着他些,所以夫人多愁多心也是有的,若不是梁朝的爵位是從嫡不從庶,無子國除,只怕夫人連覺也要睡不着,怎麼肯放他到前頭去立功。
趙氏把眉頭一挑,臉上露出笑來:“她倒是不蠢,還曉得拿你我做刀。”說了,就把岑氏與她說的話與蔣存孝說了,又把自家推測也說與蔣存孝知道。
又道是,“這也好,你叫二郎壓住,這是我們的命,強不過去。叫三郎壓住,我知道你有志氣,必定不能喜歡的。只是你也不要逞強,傷總要真好全了才好。到底是一輩子的事,要是落下病根,可是後悔莫及。”
蔣存孝聽趙氏說完,臉上一點沒有笑容,想了片刻,點下頭去:“阿姨放心,好是真好了,不過不是最。且也不是立刻就走,要等下回押運糧草呢。”
趙氏聽說,這才點頭,又看向蔣存孝。
翻過年蔣存孝去就要一十六歲了,肩膀已寬,眉目間的稚氣也幾乎尋不到了,一雙眼可說是炯炯有神,端的好一副少年模樣。這樣一副人品相貌,偏是庶出,就是說親上也吃虧。
前些日子岑氏說的鎮遠候家大娘董雲清,那樣人家裏教導出來的小娘子是賢惠懂事,可賢惠懂事了,尊奉孝順的還能是她這個庶婆婆嗎?自然是岑氏這個嫡母。她不在董雲清眼內,大郎心上就能痛快了?
這門親事聽着花團錦簇,岑氏也算得上用心,哪個聽着都要說一聲好,內里到底美中不足,只是在大郎這個身份上,也實在挑不出更好的來了,
趙氏心下也不知是欣慰還是內疚,伸手在蔣存孝臉上摸了摸,又在他手上拍了兩拍,嘆一口氣,起身離去。
趙氏從前院回去,先去見岑氏,依舊是一副感激的姿態,將蔣存孝說傷情痊癒的話回了。
岑氏聽說,點頭笑說:“我只是怕他爭強好勝,不肯把實情告訴我,想着你們到底是嫡親血脈,在你面前,他自然能說實話。如今即無礙了,我同你也好放心。就叫大郎往上書請戰罷。兵部有他阿爹的舊部,總會替他周全一二。”
趙氏答應一聲,又陪着岑氏說了些閑話,這才退出。她和樂堂是必要經過怡情堂的。自鄭氏叫岑氏送去普善寺后,怡情堂便只留了兩個粗使的婆子並兩個三等的丫鬟看守,裏頭寂靜一片,好象沒人一般。
趙氏抿了抿唇,轉身向和樂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