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二十章[09.24]
秦翰上車時,臉上依然有些蒼白,從刑部到東廠他已經被關了四個月有餘,瘦得風一吹都打晃。孟長安斜睨了他一眼,毫無誠意地關切道:「秦大人回去可要好好補補,免得身子弱,耽誤了本督和秦綿的婚事。」
秦翰木着一張臉,知道他能安全離開東廠,就代表孟長安和女兒的婚事已成定局,他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黯然低頭什麼都沒說。
兩人一路沉默,馬車到了秦宅門口,德喜把車簾掀開,對秦翰客氣地道:「秦大人請吧。」
不管心中如何煎熬,想到家人都在家等着他,秦翰還是激動得濕了眼眶,沒用德喜攙扶便跳下車往秦宅大門口跑去。
德喜問:「督主,您不去見見秦娘子嗎?」
孟長安自嘲一笑:「只怕她現在並不想見本督。」
此時她應該很高興,一家團聚,也可能正在抱着秦翰痛哭,訴說自己如何身不由己才會答應嫁給他……
孟長安唇角的笑意漸漸消失,神情幽冷,眼底的黯然藏不住。
這時車簾再次被德喜掀開,孟長安冷聲喝問:「怎麼還不走?」他陰鷙的眼神看過去,卻正對上秦綿有些不知所措的臉。
她似乎嚇到了,聲音怯怯地道:「是我讓德喜公公等一會兒的。」
「督主,你生氣了嗎?」她眼睫輕顫,看着他的眼神中帶着一絲忐忑。
孟長安眼神中的陰鷙慢慢化開,只是聲音依然有些僵硬:「你過來做什麼?」
秦綿扶着車壁爬上馬車,動作一急,腳下不小心踩到了裙角,她驚呼一聲向前撲去,孟長安呼吸一滯伸長手臂接住她,懸着一顆心呵斥她:「冒冒失失的,成什麼樣子。」
秦綿藉著他手臂的力量起身,對他展顏一笑,微微羞澀道:「下次不會了,我是來謝謝督主的。」
她的手沒移開,像是忘了一般還搭在孟長安手臂上,孟長安不動聲色地扯着她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兩人挨得極近,她也像沒察覺似地不曾往外挪動半分。
「你昨夜不是謝過了嗎?」他嘴角惡意地一挑,自我折磨地想看她臉上難堪受辱的表情。
然而秦綿只是微微紅了臉,小聲說:「那個不算。」
她態度越反常,孟長安心裏越冷,他不怕秦綿不愛他,但他怕她裝樣子騙他。
「你先回去吧,本督還有事。」他聲音冷凝而低沉,秦綿微微一愣,問道:「督主有不開心的事嗎?」
孟長安看着她瑩白如玉的俏臉沒說話,秦綿忽然從腰間翻出一個小荷包,纖長白嫩的手指從裏面捏出了一顆糖,喂到他嘴邊。
孟長安看着那送到唇邊的手指,想也沒想就將那糖連同她的手指一起含入口中。
糖在他口中融化,甜意無孔不入地襲來。
他看見面前的小女子笑彎了眉眼,眼含期待地問他:「督主,甜嗎?」
他舌尖一掃將她手指上染上的糖霜舔乾淨,半響才鬆開她的手指,幽幽回答:「甜。」
秦綿微微低下頭,他盯着她說甜,不知是在說糖還是在說她。孟長安將她的反應當做厭惡,牽了牽唇角,卻沒笑出來。他從袖中掏出帕子,將她的手指仔仔細細地擦乾淨。
做完這些,他語氣不耐:「行了,嫌臟就回去自己洗。」
帕子被他緊緊攥在手心裏,那隻柔弱白嫩的小手摺磨着他的神經,他把頭別開,望向一邊。
秦綿好不容易剋制住內心的羞窘一抬頭看見的就是孟長安生氣的樣子,他還說她嫌棄他臟,這個人的脾氣真的好難琢磨。
她伸手牽着他的衣角晃了晃,柔聲道:「督主,你別不開心了,我把我的糖都給你好不好?」
她像哄孩子似的,眼底粲然地笑着,孟長安回過頭看見的就是這樣一雙染着溫暖笑意的眸子,他深深地凝着她,險些看得痴了。
他向來是不吃糖的,但如今竟鬼使神差地覺得剛才的糖真是甜,可那甜依然不及她,不及他昨夜深深嘗過的嬌軟甜蜜。
「拿來。」他把手伸給她,秦綿嘴角彎彎把手裏的小荷包放在上頭。
孟長安看着手裏的糖不說話,秦綿有幾次將臉瞥向窗外,父親回家了,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呢,可是孟長安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她也不能這時候丟下他離開。
孟長安看穿了她的心事,掂了掂手裏的小荷包,笑着道:「回去吧,希望你明日還能這樣安然地待在本督身邊。」
秦綿不解地睜着一雙水眸看他,孟長安眉峰微挑,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懶懶地威脅:「再不走,你今日就得跟本督回家了。」
秦綿當了真,身體向後一縮,慢慢挪到車門邊,見孟長安並沒有阻攔才知道他是故意逗自己,她暗暗嗔了他一眼,才跟他告別:「督主,我走了,你要是還不開心,就多吃幾塊糖,是我親手做的,你喜歡的話,我以後都做給你吃。」
她說完這一長串的話,才掀開車簾要往下跳,男人低沉地聲音帶着一絲不悅:「本督剛說過的話,忘了?」
秦綿提着裙角的手放下,緩了緩搭着德喜的胳膊下了馬車,車簾下落的空檔,她回頭朝他淺淺一笑,孟長安握着手裏的小荷包,心弦被她溫暖乾淨的笑觸動,在帘子落下時,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他暗道一句:嘖,真甜。
隔日一早,御前總管張福親至秦家傳旨,秦家院子裏跪了一地,從主人到下人,大都臉上不見半分喜意,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一道抄家滅族的旨意呢。
張福念完聖旨,秦翰跪在前頭依然沒有一絲反應,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秦翰,接旨吧。」
曹氏在旁邊輕輕推了他一下,他才恍然驚醒,艱難地抬起手臂去接那道聖旨,雙手顫抖地從張福手裏捧過聖旨。
張福笑了笑:「恭喜了。」
秦翰猶自僵愣,張福眼睛眯了眯,這秦翰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但他縱然心裏有氣,也不敢在未來的督主夫人面前發。算了,不就是賞錢,不給就不給,他也不缺這點錢,何況,回去后,孟督主可是要給他一大堆賞的。
正在他猶豫着是不是應該直接離開的時候,一隻大荷包遞過來,一看就十分豐厚,張福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給他遞荷包的柔美女子,滿臉堆笑道:「奴才謝秦娘子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