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九章[09.04]
見羅翠微發惱,雲烈忙抬眼望天,拒絕對視。
高展有些新鮮地瞧着這二人無言的互動,澄澈的眸中閃起會心的淺笑,卻沒再多嘴,再辭禮后便離去了。
待高展走後,羅翠微也不再忍了,站起身繞過書桌走過去,氣呼呼抓着雲烈的肩使勁搖晃他。
「你是有多閑?桐山傅氏回話確定要遷來了?讓人去談的幾家商戶都妥了?」
若雲烈真要較勁,羅翠微那點力道哪裏晃得動他。不過他正心虛忐忑呢,便刻意放軟了力道,由得她將自己晃成個不倒翁。
口中一一應道,「不閑;傅氏回話了,十日後就來選址建宅;商戶那裏還在談。」
「既不閑,你窩在這兒盯着我幹嘛?」想起先前他的頻頻偷覷,羅翠微將他晃得更凶了,嗓門也拔高了些,「我之前沒跟你說過,我做正經事的時候不能打擾我的?」
「停手,別晃了,頭暈,」雲烈展臂扣了她的腰肢,俊朗的面龐上浮起軟色,賣起慘來,「冤死我吧你就,我沒出聲。」
羅翠微居高臨下地橫眉冷對,「眼神!你一直在用眼神打擾我!」
雲烈訕訕地垂下眼帘,單手環住她的腰背,騰出左手拎了桌案上的小壺斟了杯茶,恭謹而不失討好地遞到她的唇邊。
那模樣,真像個毛茸茸的大黑豹,垂着腦袋任人搓揉似的。
羅翠微心中一軟,又好氣又好笑地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后,才嘀咕笑嗔,「說吧,是不是有什麼事想求我?」
雲烈慌張又訝異地抬眼對上她的目光:「竟這麼容易看穿的嗎?」
虧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
羅翠微伸出右手捏了他的臉頰,「你到底說不說?若是不說,我可要吃飯去了。」
雲烈心中掙扎了一下,鼓起極大的勇氣,倏地偏過頭——
張口咬住了她的食指。
「請問一下,」他仰着臉,心虛氣弱地望着自家嬌妻,兩排大白牙輕輕叼着她纖細的食指,口齒含混、語調艱難地問道,「咱們家眼下……」
到底還是哽住了,說不出口。
因為腦中乍然方才羅翠微認真探討新居佈局時笑靨如花的模樣。
羅翠微垂眸盯着他,「有事需從府庫拿錢?」
雲烈艱難地點點頭,其聲訥訥,弱似蚊蠅,「是城防……可能……數目不小……若是你不同意……那就……」
他覺得自己可能越活越回去了。
從前沖京中各部要錢,甚至沖內城裏那個死老頭要錢,他都沒這麼忐忑過。
略慫。
羅翠微歪着腦袋想了想,也沒先問他是做什麼用途,反而一臉嚴肅道,「先談個條件。」
雖說方才雲烈支支吾吾,羅翠微只聽到「城防」二字,但她用膝蓋想也能明白,雲烈需要這筆錢一定是做正事的。
既是做正事用的,這錢她自然會給;但先談個條件為自己謀些小小「福利」,這才符合她「寧吃苦,不吃虧」的奸商本性。
反正不管是建自家宅子還是建城所需,都不會一下子就要將錢全拿出來,她後續再想想法子開源節流,還是有把握能做到兩邊都不耽誤的。
「……就、就是這事,」羅翠微強令自己忽視雙頰驟然升起的熱燙,端着沉着冷靜的眼神,低頭看着面色如臨大敵的雲烈,「若你同意,等你算好總共需要多少錢,我可以,可以先給你三成。」
而雲烈已從羅翠微的態度中猜到,如今自家府庫中的積蓄雖還不到能隨意揮霍的地步,但鬆動的餘地還是有的。
於是他心下稍安,對她所提之事渾身上下寫滿了頑強拒絕:「不能夠,不可以,不答應。沒有這種道理,可以說是十分荒唐了。」
牙根緊咬,每個字都是從齒縫裏蹦出來的。
其實羅翠微心中也知道自己提的要求有些荒唐,但云烈這堅定拒絕的架勢還是讓她有些下不來台。
惱羞成怒之下,她紅着臉拍開環在自己腰上的手,轉身就走。
「談不攏就拉倒。不給,一個銅子兒都不給,哼。」嬌嗓惱羞成怒,邊走邊忿忿嘀咕。
眼見談判瞬間破裂,嬌妻甩手走人,雲烈趕忙站起身追上去,小心翼翼地扯住她的袖口。
「哎,許你漫天要價,也得准我坐地還錢吧?一言不合就走,這不對。」
他這亡羊補牢的端正態度讓羅翠微心中的彆扭稍淡,這才停下腳步,扭頭睨着他,「那,八日?」
雲烈蹙緊眉頭,忍痛道,「三日,行不行?」
是說,他昨夜折騰得真有那麼狠?竟讓他的嬌妻提出了「十日之內不能碰她」這樣荒唐的要求。
早知如此,昨夜他就該收斂些的……哎,悔之晚矣。
「以往在京中有阿綾在,許多事都不需我親自操心;眼下什麼都得我自己想着,當真很累的,」羅翠微臉頰粉紅撲撲,試圖動之以情,「看、看你也不容易,那就五、五日,不能再少了!」
今日她之所以沒出門,完全就是因為昨夜被某隻禽獸折騰太慘,現下還渾身發著苦疼;若再不想法子讓那禽獸克制些,她怕是要完。
既愛妻已神態堅決地給出了「底價」,雲烈也沒勇氣再皮下去,只能將「這是什麼慘無人道的破條件」這句心聲硬生生吞下,委曲求全地吐出「成交」二字。
既又多出了城防建造的這筆開支,光指着之前在京中那半年裏攢下的家底,顯然有些緊巴。
為了使建城與建自家宅子兩不耽誤,羅翠微絞盡腦汁盤算了半日,下午便讓陶音去將宋秋淇請了過來。
「你之前說過,你與祁老是最先來這裏的,」羅翠微和氣地笑着,親手替小姑娘斟了一盞酸梅湯遞過去,「那你在這村子裏,想來也該算是一呼百應的小地頭蛇了?」
宋秋淇與羅翠微有過幾回來往後,已明白這位王妃殿下不是個拿架子的人,如今在她面前也沒什麼拘束。
小姑娘雙手才接過那精緻的青瓷盞,酸甜恰好的滋味伴着絲絲沁涼撲鼻而來,直叫人聞之齒頰生津。